李管家支支吾吾,吞了吞口水,纵然心里有千般的忐忑,还是硬着头皮,对黑着一张脸的贺夫人说道,“夫人,有一个丫鬟叫若霜,是负责大少爷这个院子里的饮食的……她,她刚刚被人发现跳井自尽了。”
贺夫人一怔,顿时觉得气血上涌,颤巍巍地连退了两步,嘲风已经给婠婠证明了清白,她也早就料想到,陷害婠婠的人恐怕就是这院子里的,这么一来这院子就无法消停了,但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来的那么快。
“有人在若霜房里的桌上发现了这个,若霜的遗书,”李管家又补充道,头一低,郑重地说道,“她在里面坦白了,是她设计冤枉了少夫人。”
李管家手微微抖着,双手奉上了那封遗书,贺夫人眸子一沉,眼底更加幽暗,正眼都不想瞧那封信,想到这件事都厌烦无比,抬手一挥,示意身旁的之桃接下那封书信来。
贺夫人心里本是烦遭遭的,却突然眼神一亮,转念一想,这个若霜一死,无论真假,都算是坐定了罪名,这样起码也能给冷夫人一个交代,就让整件事到此为止,又不至于伤了贺家的名声,两全其美。
贺夫人恢复了镇定,若是细细观察,还能从她眼神里瞧出一丝庆幸的意味,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扶住芷荷的手,装作厉色地说,“这个贱婢!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死在府里,真是晦气,直接丢去乱葬岗,再给她家人捎个口信。”
李管家小心翼翼地答着,突然嘲风从贺夫人身后大步流星走了出来,他方才在房里,把他们的话都听了去,心里顿时疑云丛生,忙出门要拦,“娘,就这样草草了结,恐怕不妥吧?”
是啊,怎么可能刚查出了假身孕的事,就立马跑出个人畏罪自杀,更何况,洛神医说了,那假孕药是千金难寻的,怎可能被一个小丫鬟拿到手,总之,整件事充满了可疑之处,若不及时把真凶找出来,恐怕婠婠还会遇到危险。
“混账!这个家的事,都是我做主,你若执意要去看,便去吧,只是别再叫人生了波澜,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
贺夫人勃然大怒,她可不希望贺嘲风把她的算盘撞散了,这些疑点她又何尝不知,可是她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事实真相,而是一个了结,这个了结不一定是真实的,但一定要像一个盾牌,死死围住贺家的利益,坚不可破。
嘲风明白母亲的心思,这么多年来,母亲一个人扛着巨大的压力守护贺家,压得眼角已经生出了细细的皱纹,他自然不会张扬这件事,去糟蹋贺家的名声,他只是想将事情摸个清楚,以防再有小人陷婠婠于不义,他低眉顺眼,软下口气,“孩儿自有分寸,娘,您放心吧。”
贺夫人叹了口气,这个儿子啊,她向来是降不住的,不再表示什么,走远了。
嘲风神情一点一滴越发严肃起来,眼神深邃起来,背过一只手,头也不转,回身对李管家说,“走。”
柳玉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觉得自己浑身就像被蚂蚁爬似的,她的好奇和疑问一点都不比嘲风少,明明是自己下的药,怎么会突然冲出个人畏罪自杀,她忙借口说要出来打水,鬼迷心窍地坠在了一行人后面,要一探究竟。
夜幕已经降临了,李管家领着嘲风走去了后院的一处角落,他一路走一路回想着,自己来贺家当差,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呢,确实晦气得很。
嘲风想着自己的心事,小厮侍婢看他满面严肃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四周幽静得可怕,只听得见人们沙沙的脚步声,磨得人心里更加躁动不安。
两个掌灯笼的丫鬟走在前面,因为走的着急,那灯火明明灭灭的,凭添几分诡异的色彩,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捉弄着那单薄的火苗。
后院黑黢黢的,白日里看起来婀娜的树枝,此时竟像鬼怪一般抽成奇异狰狞的姿态,仿佛长着血淋淋的大口,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卑微的人类一口吞掉。
柳玉儿鬼鬼祟祟走在后面,也不敢离得太近,一路躲躲藏藏,刚想躲在一座假山后面,突然就被一只伸出的手死死捂住了嘴,脖子被人用力箍住,她本来就紧张,这一吓心里更是一漏,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浑身毛孔都打开了。
究竟是谁在抓我,不会是贺嘲风发现了什么,要杀人灭口,报仇雪恨,只一瞬间,她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再也憋不住了,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是还没等柳玉儿张声尖叫,她就感到后颈一痛,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而嘲风一行人根本就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继续走着,可是一想到这是要往死人身边走,有的胆小的丫鬟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了,浑身抖得像筛子似的。
快到井边,嘲风快步走上前,他知道这些丫鬟肯定会怕,又担心人太多会破坏现场,便接过丫鬟手中的灯笼,嘱咐众人,“你们别走太近,李管家你随我去看看。”
若霜浑身还湿漉漉地躺在井边,早就没有了呼吸,像个散了架的被人丢弃的破布玩偶,脸上早就失去了人气儿,苍白至极,眼睛却还瞪得大大的,眼里深得像个洞,直勾勾看着前方,仿佛还想将这个冷漠的世事看进心底。
李管家心里一惊,一阵寒风刮过,他背心一凉,打了个寒颤,吓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尖,真是渗人得很,哎哟,这不就是人们说的死不瞑目吗,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嘲风蹲下身,皱着眉头,细细打量起来,一边问李管家,“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管家总觉得若霜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再看自己,不禁往旁边侧了几步,声音里还有些颤抖,“大少爷,您带着洛神医回府之后,没过半个时辰就有人在房里发现了若霜的遗书,小人没敢惊动你们,派人四下寻找,才在井里找到了若霜,捞上来一看,她早就已经断气了。”
“嗯,”嘲风目光定在她额上的一处伤口上,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便摊开一张手帕裹着若霜白白净净的手,抬到眼前看了看,又掰开她的嘴瞧了瞧,心下更是肯定,若霜的死,蹊跷无比。
“派人清理了这里吧,再给她家里人些银两,”嘲风站起了身,他心里已经有了结论,看着死去的若霜,他却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像打翻了五味瓶。
惊讶,愤怒,同情,担忧……全都堵进了他心里,像是突然塞了个在发酵膨胀的面团在胸腔里,胀的难受,又是一个好端端无辜惨死的人。
若霜不可能是死在这口井里,更别说什么投井自杀了。
若是投井,她一定会有挣扎,那么她的手指甲怎么可能那么干净,没有刮到一点井壁上的青苔;而且,当初弃用这口井,就是因为井水太过混浊,若霜如果是投井自杀,她一定会喝下很多井水,但她的嘴里却没有一点泥沙和青苔。
必定是有人将她害死后,再丢进井里,这个人和陷害婠婠的人脱不了干系,究竟是谁,不仅能混进府里,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在贺府杀人,嘲风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只知道一句话,“无论是谁,我一定都要抓住你。”
柳玉儿被人抓走,飞速带离了后花园,那人找了后院一间废弃的屋子,一掌推开了门,把柳玉儿往地上重重一摔,又迅速关门退了出去,柳玉儿揉着自己的腰和脖子,已经醒了过来,看着黑漆漆的房间,早已是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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