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夜,天空还是黑压压一片,但山寨一角却发出冲天的火光,热辣辣的冒着浓烟。
庭院里打得不可开交,打斗的人中分成两派,其中有一部分人统一头顶幞头,身着黑色劲装,胸前的衣服上,用金线绣着麒麟,好不威风,肩上的黑色丝织披风随风摆着,更添一分潇洒,正与匪寇打得难分难舍。
麻子随手抄起一把刀,另一只手拉住冷婠婠,避开人群,向院门冲去。
他正回头要对冷婠婠说些什么,哪知门廊边上突然跳出一人,劈头盖脸便是对着二人一刀,麻子反手一挡,再用力一压,架住了对方的来势汹汹,但手背却被划出一条口子,整个手立刻被染成了红色。
麻子的神色却没有一丝惊慌,反而越发坚毅,好像这一刀根本没划在他肉上一般。婠婠默默对麻子有了些改观,没想到之前痞里痞气的,居然能这么处变不惊,莫不是这人有精神分裂?
麻子还来不及查看伤势,便带着婠婠退后了两步。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独眼匪寇头子,他勃然大怒道,“你个小王八羔子,我说你处处维护这臭丫头,原来是指着私奔!”
“呸,谁和他私奔啊!我真想两根手指插亮你的双眼!”冷婠婠嫌恶地看了独眼一眼,撸着袖子就要上去揍他。
这独眼力大如牛,现今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打斗起来定会吃亏,麻子一面在心里这样暗暗想着,一面抓着冷婠婠就发足狂奔。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麻子带着婠婠跑出院子,那独眼被人拦住,落下了距离。
麻子一边跑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着婠婠絮叨,“你先走,免得在这儿拖累我,我要回头去跟那独眼打一架再说。”
“这荒山野岭,我往哪儿走?”婠婠简直想砸他一拳。
“叫你走你就走,再赖在这儿小心我把你丢给那独眼当媳妇。”麻子语气中还维持着满不在乎,音量却一丝丝弱了下去。
还没能继续往前走几步,麻子一个趔趄,单膝跪在了地上。
婠婠问着他“怎么了”,正准备笑他腿软,陡然看见麻子面色苍白,嘴唇乌黑,手背的伤口渗出污血。
独眼的刀上有毒。
婠婠蹲下身,着急地问道,“你蠢到要去西天取经啊,中毒怎么也不早说,还叫我走,不行,回去管那死土匪要解药!”
麻子痞里痞气,有气无力地笑着说,“看你打扮像千金大小姐,怎么讲起话来像个野丫头,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
话还没说完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婠婠急了,推搡了他几下,对着那麻子的脸就抽了一巴掌,没反应。
却发现这人脸上的麻子怎么跑到了自己手掌上!
再看那麻子的脸,他的麻子比之前颜色淡了不少。
“哼,看你们还往哪儿跑!”
晴天霹雳,那个独眼匪寇已经追了上来,满脸横肉,怒气冲冲。
婠婠站了起来,冷笑着对他说,“我就是站这儿不动你也碰不到我一根手指头。”
独眼仰头大笑,提起刀指了指婠婠,“你这小娘子泼辣的很,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我先宰了你这小情郎,”说着说着,独眼就举刀要劈。
婠婠抬手抵住独眼的手臂,迅速从衣服里抽出之前一直藏在里面的金步摇,对准独眼腋下,狠狠就是一戳。
只听“哎哟”一声,独眼的刀便“哐当”掉在了地上。
婠婠把独眼往自己身后一扯,脚下使绊,独眼立马摔了个嘴啃泥。她迅速弯腰捡起刀,一脚踩在独眼的背上,用刀尖抵住他的劲椎。
“快把解药交出来!”
“想得美!老子没带在身上!”独眼嘴硬。
婠婠“啪”地一下把刀背拍在独眼头上,挑着眉毛说,“那我就把这颗猪头切下来,你说是熏着好吃呢,还是烤一烤合适呢?”
独眼脖子一缩,说,“唉唉,别,我真的没带,要不你跟我回去取啊。”
婠婠手一扬一落,直接在独眼的背上划了一条口子,“这样你还没带?”
“哎哟!”
婠婠还没等他的“哟”字着地,又横着给他上了条疤,“这两刀就当是你弥补我了,我可以放过你。”
独眼正面露欣喜之色。
婠婠话锋一转,一边擦着刀,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要是那边那个小子活不了了,我就让你在这儿毒发身亡,再去找一堆刀,一把一把一把,把你插成箭猪!”
独眼表情已经明显有些怯色了,掏出一个小瓶子,说,“女侠,别砍小人了,这出来混口饭吃,我容易吗我?你要解药我给你便是。”
婠婠脚下更加了一点力道,说,“那好,你先服这解药,要是真的有用,我便饶了你。”
独眼抖着手,狼吞虎咽地吞了一粒药丸。
婠婠立马从他手上抢过药瓶,然后三下五除二扒了独眼的裤腰带,把他手脚并捆地绑了起来。
待麻子服下解药后,婠婠见他表情已经不似之前那么痛苦,便准备继续逃跑,毕竟荒山野岭,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又窜出什么土匪来,但是这麻子还在昏厥中,总不能直接把他扔在这儿吧……
一盏茶功夫,冷婠婠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麻子倒在她背上昏得心安理得,冷婠婠背着麻子简直快要举步维艰,小脸涨得通红,心里想着,“这个人毒发发的那么快,怎么一到该醒的时候就那么漫长。”
又往前行了一段,婠婠听见前路上有浩浩荡荡的人群向这边赶来,以防不测,婠婠背着麻子躲在了路边,不过他们应该不是土匪,土匪在寨子里就被剿灭了。
婠婠心里一盘算,认为他们应该是那帮绞杀土匪的人,看着装打扮,应该是衙门之类派出的人。
只听领头的那一人说,“在寨子里没有看见捕头的踪影,你们在这山头上四下搜索一下。”
“是。”
然后婠婠便听到窸窸窣窣下马的声音。
身边的麻子突然动了动,然后缓缓地想要撑起来,婠婠一把拉下他,低低说了句,“想死啊!”
只听那头传来洪亮的一声“谁”,一把刀便闪亮亮的飞来,插在了婠婠身边,然后一名男子跃到了他们面前。
这男子也穿着之前见过的那种黑色劲装,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一看就是练家子,皮肤带了些古铜色,斜飞的英挺剑眉下是一双黑眸,削薄的唇轻轻抿着,轮廓分明,虽不及那麻子五官长得端正,但也算是英气逼人,宛若黑夜中的鹰。
婠婠还没来得及张嘴,男子就扑向了她身边的麻子,焦急地说,“捕头,你怎么样了,小人办事不力,来迟一步。”
“无妨,”麻子有气无力。
婠婠看着那人认真的样子,松了一口气,道,“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刚才中了那个独眼匪寇的毒,已经服下解药了。”
“对了,那个独眼,在那边,”婠婠抬手指了指来的方向,说,“顺着这条路走,他已经被捆那儿了。”
“在下冒昧,刚才多有得罪,敢问姑娘是……”男子做了个揖,回过神看了看婠婠,见她长得如此貌美,心里想着,这么个小女子,如何能把受伤捕头带过来。
婠婠见对方满面疑云,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大家闺秀的弱女子样子,于是抬手用衣袖轻轻点了点眼角,柔柔地说道,“小女子从苏州赴京,哪知在京郊遇上匪徒,家丁被打得七零八落,不知下落,小女子不幸被掳走,幸得这位公子搭救,才得以保全,也不知接下来应当如何是好……”
婠婠装得梨花带泪,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敢问姑娘是否是苏州冷府千金?”男子一脸凝重。
“正是小女。”婠婠微微点头。
“姑娘,前两****的随从去了衙门报案,贺大人知道此事后,已将他们安置在京城最好的悦来客栈,”男子望了望倚在石头上的麻子,神情尴尬,欲言又止。
贺大人?想必就是皇上指婚贺、冷两家联姻的贺家大人了,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公公,婠婠又轻轻说了句,“小女子在这里谢过了。”
麻子在婠婠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对男子做了一个不要说的手势。
男子回过神来,继续说,“那么在下立刻派人送小姐去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