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半夜探望负伤的丫鬟,又撇下受惊的夫人独自在书房就寝,这种话传出去确实是叫人看笑话。
哪怕就只是让旁的下人知道了,也难免悄悄生出什么口舌。
婠婠让芷荷不可声张,若夫人没什么大碍,连大夫都不要连夜请进来,直接去库房里取些安神的药过来用了,第二日一早再悄悄派人出去请大夫来看。
嘲风冲到贺夫人房里,额头上已经出了密密一层汗,气喘吁吁,贺夫人斜倚在床上,之桃正替她拍着心口顺气,嘲风张了张嘴,“娘。”
贺夫人脸色苍白,抬眼一望,眸子里闪动了一下,她不希望叫儿子看见她如此憔悴的模样,强牵起笑容道,“嘲风,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娘,刚才芷荷来请我,说您晕倒了,”嘲风走到了贺夫人身边,他也不敢再提自己父亲,怕又叫贺夫人受了刺激。
“我早就好了,芷荷别再大惊小怪,”贺夫人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毫无指责之意。
婠婠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其实事情到了今天这副局面,婠婠以为贺夫人早就没了心思来讨厌她,她轻轻接过芷荷递过来的药盒,又拿给嘲风。
“娘,您先抹一些药,顺一顺气,明日再找大夫细看吧,”嘲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一些安慰的话,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是揭伤疤。
贺夫人斜眼看着婠婠,啪地一伸手便把药盒打翻在地,又置起气来,“若不是你偏要把那个贱婢留在府中,怎么会出今日这档子事。”
“娘,”嘲风语气里已经有些急了,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婠婠,谁知道柳玉儿竟然能在那种危机关头救下贺老爷,他更没想到平日里端庄的贺夫人竟会这样撒气。
“娘,婠婠自会对这件事负责,”婠婠却是意外的平静接过话道,就算贺夫人不说,她也不会再容忍下柳玉儿继续居心叵测呆在自己身边。
“负责?笑话,那你说吧,你准备如何担当责任?”贺夫人苍白着一张脸,也不忘记嘲笑婠婠。
“柳玉儿现在正是得爹庇佑的时候,此时无论是做什么都是不得力的,”婠婠将药盒拾起来,又双手奉上,低着头,满脸隐忍,“所以,还请娘先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贺夫人其实明白她现在只能依靠嘲风和婠婠来对付柳玉儿,也就不再刁难下去,脸色柔和了些,招了芷荷到身边,“芷荷你先拿着,晚上露水重,你们俩也先回去吧。”
嘲风这才带着婠婠回了房,两人各怀心事,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嘲风清早就起床与贺老爷一同去了春雨门。
婠婠不慌不忙吃了早点,又去花园转了一圈,坐进了凉亭,这才把贺老爷的贴身小厮叫到了跟前,她要先打听清楚,贺老爷对柳玉儿已经好到什么程度了。
那人低眉顺眼站在婠婠跟前,仿佛整个人头顶上飘着一片阴云,愁眉苦脸,每个下人都感觉到了,这两日贺老爷和贺夫人关系很僵,贺府中氛围怪怪的,下人们谁都不敢置喙,多说多错,所以谁都害怕被主子们拎去问话。
婠婠一脸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发生昨日的事情一般,抿了一口清茶,这才不慌不忙问道,“昨日玉儿一直是老爷派人在照顾吧,你们恐怕不知道,玉儿是我的贴身丫鬟,如此劳老爷费心,大少爷和我都有些过意不去。”
“老爷将她安置在后院,然后派了三个丫鬟轮流照看着,又叫了一个小厮守在门口,”那小厮低着头老老实实回答着,“大夫诊断没有生命危险后,老爷便只叫了两个丫鬟轮流守着。”
“嗯,”婠婠点点头,再怎么说柳玉儿也算是贺老爷的救命恩人,贺老爷这般嘱咐也不算太过分,不过贺老爷昨夜回府还没看望贺夫人就直奔了柳玉儿的房间,确实叫人惊诧,“听说昨晚爹回来以后,又去看了一趟玉儿。”
“是啊,其实玉儿姑娘当时伤口有些渗血,她叫旁人不要惊动老爷,不过下人们都怕出什么事,不好担当,这才去请的老爷,”小厮手心捏出一把冷汗,害怕一个说错,就惹得少夫人不开心。
“对了,前些时日我叫玉儿给我做了个荷包,昨日她本要拿给我的,后来好像是掉在了院子里,你们有见过么,会不会是老爷救走玉儿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哪儿了,”婠婠假装若无其事打听着柳玉儿那个荷包。
小厮翻着白眼回忆着,“没有看见老爷身边上有荷包啊,这个真的没见到过,少夫人,需要叫人去寻吗?”
既然那个荷包没有交给贺老爷,那么又是交给了谁呢,婠婠尽量面不改色,只挥了挥手,抿嘴一笑,“不用了,近日府里事情多,区区一个荷包,倒不着急,你先下去吧。”
这个柳玉儿还真不简单,欲擒故纵都用上了,恐怕她对贺老爷的心是势在必得了,接下来,只能看看她还有什么动作,反正一时半刻贺老爷也是不会有什么举动的。
“双儿,我们去库房拿些补品去给玉儿,”婠婠轻轻放下茶杯,带着双儿扬长而去。
双儿不情不愿跟在后面,一边在心里嘀咕,小姐还当真要去看望柳玉儿啊,这怎么弄成了鸡给黄鼠狼拜年,自找不适么,唉……
婠婠轻轻推门,柳玉儿已经醒了,正斜倚在床边,气血不好,面色还有些苍白,可看她满脸憔容的模样,还真叫人怜惜不已,旁边一个小丫鬟正一勺一勺给她喂药。
那姿态,还真跟个富家小姐似的。
“玉儿,”婠婠款款走过去,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真是主仆情深的样子。
柳玉儿脸上呈现了一抹惊愕,又立马平复了下去,忙坐了起来,还作势要下床行礼,“少夫人。”
婠婠疾步向前,赶忙扶起了柳玉儿,“快坐好,昨日真是吓死我了。”
一旁的丫鬟听了婠婠这句话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他们说,少夫人昨日直接去给别人止血,也不管那伤口有多血肉模糊,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也能算吓死了?
柳玉儿又小心翼翼躺回去,心里就像吊着水桶似的,她暂时摸不清,婠婠这是真的信任了她,还是说,只是另一番试探呢?
婠婠叫双儿端出一碗燕窝,“玉儿我叫厨房做了些燕窝给你吃,你快吃了吧。”
柳玉儿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无事献殷勤,还是对自己这么个下人,非奸即盗,她想起来自己曾经给婠婠下假孕药那次,弄得婠婠惨不忍睹,想起来不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摆手,“玉儿不敢,玉儿哪有福分吃这些。”
“这是哪儿的话,你受了伤,补补身子是正应当的,”婠婠也不退让,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若你现在不想吃,那便吃过药再吃吧。”
柳玉儿困惑更深了,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起来,冷婠婠没事怎么偏要叫自己吃燕窝,难不成贺夫人逼了她在燕窝里下毒?
这手段未免也太明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