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仲尼:
首先请你原谅,在又一个**节即将到来的时候,才给你回这封信。之所以这么晚,忙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你当时位居高官,我怕一句话说不好,遭到你的报复。作为中国的一个百姓,尤其是女人,由于长期以来受你官本位和女人都是祸水思想的影响,是最怕官的。现在好了,知道你已被免职,地位上和我一样,可以敞开心扉和你交流了。
去年的那个浪漫时刻,在无数的来信中,我发现了你古奥的繁体字。这是一封充满灵异色彩的信,我本来就是无聊之时随便翻翻,可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翻到你的这封古色古香的情书时,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眸子在泛黄的纸张上徘徊,鼻孔里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心怦怦直跳,有几秒钟属于休克。记得见你的那一次,你抱了我,吻了我,但我只以为那是男人的一时冲动,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根本不会负责任。万万没有想到,你作为一个历史名人,高官,会如此痴情、沉迷、陶醉、失魂落魄。
我惶恐,我迷乱,今夕何夕?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究竟是哪儿迷住了你?喔,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想起来了。我不过是,也仅仅是,实践了我在《传媒学原理》讲义中阐述的“狐假虎威”的传播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一点点人生体悟罢了。我是老师,我的口才够用,而且我是大学老师,评职称的论文我能攒出来,可在电视上一语惊人,我就必须动点心思。我要“傍”你。说白了,你这么名震四海,妇孺皆知,历久弥新,我不“傍”你“傍”谁呢?也许我会选别人,比如《圣经》,按说《圣经》的知名度比你的《论语》高很多,那个外国老头也比较帅。可我是中国人,我爱我们的传统文化,我的讲座我的书首先要在中国和华语地区推出,这里人多,我的东西在这儿能赚到钞票……
你重新回到这块土地已有时日,你是聪明的,对时下流行的各种潜规则比我看得透。但为了让你觉得我不是太浅薄,不是太黑,请充许我引用《劝学》里的一段话再洗一洗身子:
“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我的《<论语>脑得》,其实就是借你的知名度传播个人的观点。你就是我的“高山”,我的“大风”,我的“舆马”,我的“舟楫”,所谓“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你的学生们把你的讲义整理成《论语》。后来经过秦皇汉武时代,官方民间疯狂炒作,先是禁毁,后是独尊——这个古老的办法,如今更流行。有个电影叫《色戒》,用的就是这一套。你的文章成了经典,引得无数文人墨客竞相“注解”。“注”一下也是“傍”的方式之一呀。相当年你闲得无聊的时候,不也“注”过《周易》吗?我没记错的话,你注的那书名叫《十翼》,当时并没想到一注成名。这样说来,我们可谓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恕我高攀了。但说句到底的话,太阳下面没有新鲜事物。我们这些做学问的,思路相同,不是抄,就是“制造偶像——利用偶像——自己成为偶像三部曲”。“我注六经者”众,“六经注我者”寡,我就是比较少数的“六经注我”的公办教师罢了。可惜你一直是民办教师,不然我与你的共同语言还会更多些。请原谅,我说这话丝毫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之所以对你有所保留,是你的一些做法太叫我失望了。
刚刚收到你信的那段时间,我着实激动了一阵子。虽然因为女性的矜持和种种担心,没有及时给你回信,但我相信属于自己的终归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再忙也没有用。其实我在心里不止一次地构画着成为你眷属后的生活状态,你是高官,我是官太太,夫贵妻荣,走到哪里都有人笑脸相迎,前呼后拥,比现在靠讲课出书挣两个钱滋润多了。没料你这么经不起考验,官还没做两年,竟因为作风问题让人免了。这真是“指山跑死马,靠亲饿死人”,幸亏我当时多长了个心眼,故意考验你一下,不然现在落得人财两空,徒遭人嘲笑。
本来男人有点沾花惹草的毛病不算什么,但你和一个浑身充满绵羊味的外国女人上了床,特别是她还是法国总统的夫人,这就让我不得不考虑考虑了。她地位比我高是不?体形比我好是不?我还听说,自从你和那个骚娘们有了一腿后,在不少场合还有意无意的贬低我。既然这样,即使以后我们走到一块,你心里也不会真心对我。所以我决定,我们各自还是别打扰对方吧。
我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可能会惹得你很恼怒,从此不让我再讲你的《论语》,甚至告我侵犯你的知识产权。但我也要告诉你,经过两千多年的传播,《论语》已不是你自己的,它已成十几亿中国人的共有财产,谁想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你如果愿意打官司,小女子愿意奉陪。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你毕竟是曾经的高官、大师,再说我也是用你的东西为百姓服务,客观上还起到宣传你的作用,一如现在的影视名星,即使抖露的是臭事,也起到扬名的效果。
再汇报一下我的《论语》“新”得吧。它就是教育人们,如何在现代生活中获取心灵快乐,增强把握幸福的能力。怎么把握快乐、幸福呢?我开出的药方是:“适应日常秩序”,顺应一切冒犯。在不合理的现实面前不要不满,不要反抗,把一切痛苦都用“内功”自己化解掉。知道吗,中国汉字中最厉害的一个字就是“化”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化得所有中国人都完蛋。这就是我的快乐哲学,其精髓是回避现实和麻痹自己。
有人说,这只能是“食利者”的快乐哲学,是权贵阶层的快乐哲学。我不过是衣食无忧的公办教师,能够向灾民捐出去3本书已经是超级慷慨了。可是我相信,一个有出息的人文学者,一定要对这个时代的敏感部位,稳准狠,不跑偏,心知肚明,拿捏得体。一个饥寒交迫的人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快乐哲学的。而如果一个人自己享受着不合理现实提供的美味佳肴、锦帽貂裘,却能劝告草根阶层不要嫉妒、不要不满,不要牢骚满腹,这就是“生存智慧”啦,一定会成为时代的宝贝。过去在知识界,一直有人鼓吹向鲁迅学习,说知识分子永远是社会的批评者。这是十足的傻瓜说的话,我才不会做那样的人呢。社会再有不足,只要我能吃得饱穿得暖玩得高兴,其他的关我屁事!
在强悍的现实面前,每个人都十分渺小,而且短暂。我们能做的不是改造,而是适应。我们是鸡蛋,不是石头。我的《<论语>脑得》,通篇讲解的都是这种小智慧,小道理,自欺欺人的心灵平衡。在我们的时代,每个人都需要自我调整,享受生活,珍惜生命,不要拿鸡蛋碰石头。
仲尼,听了上面的话,也许又会说我坑人,有一种被玷污的感觉。再一次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不是有一句话流传至今吗:“有一言可以终生行之乎,其‘恕’也。”对了,恕,原谅人间一切过失,包容人世大恶大非。西方圣者耶稣也这么说:“原谅他们,可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看,你们圣人是多么的相同。只要学会了宽恕,就一生幸福。只要在大是大非面前闭上眼睛,我们的小日子就充满温馨和浪漫。轮到你原谅梦中**了,你自己体会一下这个“原谅”的滋味吧。我就是“利用”了你一把!我的手法并不新鲜,可是这个浮躁的时代,除了中学生,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几句《论语》,你我都别当真。包括爱情,谁当真谁是傻帽。爱情这个词,现在这个时代几近绝迹,偶尔在青春期小男孩小女孩那里会有踪影,我这个年龄肯定不能接受,即便你与我同龄。何况你是两千五百多岁的老古董,歇菜吧。
**圣贤是我的治学秘器,**经典是我的捷径。《<论语>脑得》完了,我还要“得”《庄子》,然后《昆曲》。我生也有涯,学问更有限。只能在我的学问积累和时尚流行之间寻找“共同点”,寻找“增长点”,还有“兴奋点”。也许,我以后会出版《<论语>新解》,完全推翻以前的观点。一切因时间地点的改变而改变。不能因为我讲了几句《论语》,你就爱上我,也不能因为我曲解你,你就怨恨我。不是这样的,我与你完全不同。老夫子,你很可爱,我甚至有一秒钟真的爱上您了。可是请替我想想,如果都像你这么多情,也许我马上会收到庄子的情书,汤显祖的情书,等等。天哪,我不敢往下翻了。如果真的翻出来庄子的情书,岂不是要把刚才对你说的话复述一遍吗?饶了我吧。
如果你能理解我,这个**节,如果我不忘的话,你也许会收到我让人送的玫瑰,不出意外的话,当天晚上我们也可以见个面。可是如今,卫星可以在天空相撞,核潜艇可以在海底亲吻,我乘坐的小汽车会不会被飚车小伙的青春撞了一下腰?如是这样,就请忘记我,遗忘,才是爱的本质。
此致
祝一切顺利!
快乐的田鼠
×年×月×日
信是用特快专递寄到孔子的四合院的。孔子边看信的内容,脸渐渐紫涨起来,一气看完,把信往地上狠狠一摔,骂道:“奶奶的,落井下石,巧言令色,鲜矣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