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月冷,白白的雪在地上铺了一层,蓬蓬松松的,像一块巨大的棉花糖。
正是万簌俱静,人沉迷在甜美的梦乡时,却偏有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从柴房里边传出,伴着那摇曳的烛火,从外边看去,此情此景是那般的诡谲,一如聊斋的梦境。
“什么声音呀?”身着雪白狐裘的小人儿被裹成小球,抱着坛子的白嫩嫩的指头放到唇边呵着气,而那一双仿若会说话的明眸则是望着那抱着自己的人,写满了疑惑。
贺青窘得不行,暗道这二人什么时候欢好不行,偏挑着小姐要取初雪的时候来,这下教他怎生解释才好?正懊恼时,里边忽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他心尖儿一颤,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这声……”
“小姐,莫要说话!”贺青正听着里边的话,生怕漏了,忙捂住她的嘴。
琉璃身体一僵,绷得紧紧的。
贺青顾不得她,聚精会神地听着里边的话,越听,他越愤怒,最后竟是怒发冲冠:“小姐你且在这里等着,待卑职收拾了那两个腌臜货,明儿再跟老爷谢罪去!”
“秦大夫是我爹最信任的大夫,会不会是一场误会?”琉璃拽住了他。
憋久了刚才能顺畅的呼吸,她说话微微带着喘。
贺青是武夫,却也不是个蠢人:“小姐你的意思是?”
琉璃眨眨眼睛:“如若不是误会,那我们贸贸然抓了他们,就等于是打草惊蛇了。”
一个大夫和一个丫鬟,能折腾出多大的风浪来?
但如果他们勾结了外人,可就不简单了。
这一打草惊蛇,就等于是悬了把剑在脑袋上,敌在暗我在明,会吃大亏。
这些个弯弯绕绕贺青想明白后惊出了一声冷汗,再看向琉璃的目光中多出几分钦佩之色。早听说小姐聪明伶俐,今日一见果真非比寻常,考虑事情面面俱到,他简直是自愧弗如。
“小姐,那你说怎么办?”他这是彻底服气了。
琉璃歪着脑袋,想了想:“西边的藏书阁没有人住,你把他们丢到那里几天便好了。”
“就这么处理他们?”贺青总觉得这样对他们实在不解气。
琉璃纯良地眨眨眼睛,“秦大夫与我家有恩,砚儿照顾我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事你不说我不说是没人知道的。更何况,得饶人处且饶人。”
贺青为人正直,肚子里没多少弯弯绕绕。觉得虽然小姐这方法委实太仁慈了些,但是转念一想毕竟是两条人命。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赶尽杀绝太损阴德的,小姐这么做那是对的。
“小姐真善良。”他由衷的道。
琉璃笑而不语,只在他飞身离开闯入柴房,听到里边那一对人的惨叫声时垂下了眼帘。
他人看不到的眼底,里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黑,酝酿在里边的是冰冷的杀意。
“善良么?”
上官琉璃一声轻笑,有笑意自那一张巧夺天工的精致容颜泛开,美若绽放的荼蘼。
却,也有着说不出的危险。
※※
雪,下了整整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地面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外边银装素裹的一片,景色端得是美不胜收。
“小姐,外边的腊梅开了一树,可美丽了。”绿思端着点心从外边走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青儿和红儿。
静夜为上官琉璃梳发的手一顿,那一双眸子里也隐隐生出几丝渴望来。
昨儿董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至今未归,这院子里便只有琉璃和几个丫鬟,护院什么都在外边儿,故而很是清静。
“我最喜欢红梅了。”琉璃高兴地拍拍手,但随即脸上又露出失落、脆弱的表情来:“只是爹不在,哥哥又还在挨罚……”
“小姐若是喜欢,奴婢去帮你摘吧!”静夜主动请缨道。
琉璃眸子一亮,然后慢慢黯了下来,嗫嚅道:“我还要向秦绣娘学绣花,若是去得晚了耽误了时辰,怕又要挨骂了。”
“没关系,奴婢可以先把花摘回来。”静夜惦记着昨儿看到的剑谱,只恨不得她立即答应而自己就可以拔腿就跑才好。
“那……”小孩子始终经不起最喜欢东西的蛊惑,一咬牙,“那好,你摘了藏这屋子里,莫要教人看见了去。”
“是。”静夜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早乐开花了。
静夜走了之后,琉璃命令绿思把门关上,同时唤青儿和红儿上前来上下打量。
青儿和红儿是院子里的二等丫鬟,按理说应该长时间在她面前露脸的。只是她喜静,寻常时候都是董嬷嬷伺候着,除了一等大丫鬟绿思和静夜,一般不需要人伺候,这样一来青儿和红儿也就成了摆设。
前生的时候,她的确是将她们当摆设的,而现在她既打算在府里安插眼线,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将这两个丫鬟的心思收拢来。
在琉璃打量她们的时候,青儿和红儿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她们是二等丫鬟,不是没想过竞争一等丫鬟的位置,只是小姐一般都只唤董嬷嬷、静夜和绿思她们伺候,甚少叫到她们。她们不得已只能定下心来伺候小姐后,这过程中她们虽未得到优待,却也并未受到苛责,长久下来便认了命觉得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却没有想到今儿自个儿竟会被叫上来这般打量,联想到最近院子里微妙的氛围,都聪明地站直了身体,勇敢迎上琉璃打量的目光。
只微微颤着的身体,泄露了她们极力掩饰的胆怯。
不错的苗子。
琉璃敛去眸中考量之色,唇角微扬:“青儿、红儿,说说你们家里还有何人,因何缘故在此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