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醒后，便唤绿柳过来伺候。
绿柳进去后，便将妹妹来的事给顾氏提了一提，顾氏点头：“去唤她进来。”
“诺。”
绿柳将炭火拨得旺了些，这才出去唤人了。
不一会儿，绿思便随绿柳进来了，她先给顾氏见了礼，然后说明了来意。
顾氏听了仔细寻思了一会，没说什么，将她打发出去。
“夫人，府上奴仆多是管家听您的吩咐从人牙子那寻来的。这一次小姐那边选人手非同小可，您看你身子最近也不甚好，若是让小姐知道了肯定会难过极了。奴婢有话，还不知当讲不当讲。”
绿柳作为难状，欲言又止。
顾氏正是没主意，绿柳这话可是说到了她心坎上：“你但说无妨。”
绿柳这才道：“小姐自幼聪慧，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只是书本上的知识总归是死的。识人的功夫和眼力劲儿都得从生活中真正锻炼，依奴婢拙见，除了那教养嬷嬷让老爷去寻，那些个粗使婆子、丫鬟、小厮的都交给小姐自己先挑着。反正后边儿，不是还有管家给盯着梢的吗？”
顾氏脸上顿时堆起了笑意：“你待会将我房里那千年老参给管家送去，他娘子也快生了，万事须多留意才是！”
绿柳一笑：“管家要是喜得贵子，定要好生感谢夫人的。”
“你这丫头当真顽皮，都打趣到我身上来了。”顾氏作生气状，一双眼里却满满的都是笑意。
绿柳赶紧告饶：“好夫人，奴婢该打。”
说着，像模像样往自己嘴上打一下，还作出痛苦的表情来。
顾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行了行了，别顽闹了。你出去的时候也带些银子到砚……唉……毕竟也是主仆一场。”
绿柳的眸子暗了暗，却还是乖巧道：“诺。”
顾氏摆摆手，绿柳乖巧的离开了。
☆
绿柳将千年老参送到管家手上时，管家眼中都滚出了泪花，不是绿柳拦着怕就要拉着他快临盆的娘子给顾氏道谢去。绿柳好容易安抚了他们后，将来意一一道来，管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为夫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绿柳从管家那边出来后便去了琉璃的院子，看门的小厮并不因为她是顾氏身边得力的大丫鬟而对她卑躬屈膝，而是人先进去给通报了，主子说见他们才肯放人进去。
绿柳对于琉璃的欣赏，又多了一层，心态端得更正，不卑不亢行进去。
来迎她的是红儿：“绿柳姐姐小心些走，莫发出声来，小姐喜静。”
绿柳一笑：“真是个伶俐的丫头。”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串手串：“不值当的小玩意，你留着把玩去。”
红儿并不接，含笑道：“绿柳姐姐，莫让小姐等急了。”
绿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便是恢复了先前的笑容，微笑着行了进去，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并未发生过。当然她也记得红儿说的话，脚步相当轻，没发出半点声音。
行进去，一股子墨香迎面扑来，很清新的味道。
她抬眼望去：精致如玉人般的人儿悬着腕，小小的手牢牢地握住狼毫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个的大字。她写得极其认真，低垂的眼翦，长长的睫毛像是两双蝶翼，扑闪扑闪出这世界最美丽的光彩。
多么美丽的画面。
有这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如果打乱这一幅美丽的花卷，就是天大的罪过。
“不是有事吗？”
清脆如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惊醒这一场迷离的梦。
绿柳这才回神，面上带了惊慌：“奴婢绿柳，见过小姐。”
连带着行礼的姿势，都有点怪异了。
琉璃眨眨眸子，不说话，只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绿思接过她手上的笔，恭敬地垂首而立，看也不看下面的姐姐一眼。
她这样，青儿和红儿更是这样。
这情形看在绿柳眼里别提多震撼了，多么的训练有素，就连夫人院子里的奴仆都无法达到这般程度！
小姐，果然才是整个府邸最厉害的存在！
绿柳识相的不绕圈子：“夫人道是教养嬷嬷让老爷去寻，其余挑选人手诸事都由您亲自去挑，管家会在一边把关。”
琉璃本就没指望顾氏给她挑人，将这话品了品后点点头：“劳烦来这一趟了，我这边才得了一匹云缎和一支碧云簪你且拿了去，也当为你添点妆。日后你还是要在母亲身边伺候的，可不能失了体面去。”
云锻，那可是十金一尺的好料子，一匹那便是价值连城！
碧云簪，即使没见着实物，从小姐这边出的，还会有差的么？
这作为添妆，不，作为嫁妆都是极体面的了。
绿柳感激不尽：“多谢小姐赏赐。”
琉璃眨眨眼，一笑眉眼弯弯成月牙状：“你是母亲最得力的丫鬟，是没犯过错的绿思的姐姐。”
多么直白的话！
若是说前一秒绿柳是因为丰厚的赏赐而心动，那么现在她便是因这话而放下了心中的巨石。
这话真正品的意思是——只要她对顾氏忠诚，而绿思又没有犯下大罪，那么绿思一等丫鬟的位置是没人可以动摇的。
琉璃看她这脸色便知道她听懂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呐，“你出来也有一会儿子了，我母亲那边这会儿正是缺人伺候，你且早些回吧。”
绿柳将满腔的欣喜压下，语气里却仍有一丝颤意泄露出来：“奴婢告退。”
是比来时，更顺从十倍的姿态。
琉璃点点头：“绿思，送客。”
待二人身形消失在门口时琉璃站起身来：“青儿，去通知车夫，晚上我们出门。”
“诺。”青儿领令去办事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琉璃和红儿两个人。
琉璃重新拿起笔，蘸饱了墨，继续写字，一边也解释着这字代表的意思。
红儿在一边地伺候着，也认真如海绵一般将知识记在脑海里。
屋内暖融融，屋外白雪纷纷，很是平静安然。
只是啊，平静都是用来打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