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平远县的街头巷尾突然传出这样一个八卦:
说富安县即将上任的知县邵知县现在虽然才气斐然、前途一片光明,但这人也有过失意的时候,这人在失意的时候是他的青梅竹马陪伴他度过了这样一段时光。这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意趣相投,女子对他也是十分的有情有义。他们当初甚至已经相互发誓非君不嫁、非其不娶,可就是这样一对天成的佳偶却也出现了问题。一日女子家道中落,随父亲迁往了其他地方,可路上遭遇土匪,全家只活下来了她一个,世事无常中她竟被卖入米家做了丫鬟。而邵知县跟着一个好老师,一路飞黄腾达,来到了这富安县做知县,刚来便看上了平远县有名的大家闺秀米小姐。提亲的时候才发现,这米小姐的丫鬟就是自己当年的爱人。
这样一段融合了**、渣男、狗血的八卦短时间内就占领了周边几个县人民茶余饭后的时间,如若有心人来米家问问其实就知道,白薇自小就跟随米莱咪,何来青梅竹马之说。不过八卦八的就是狗血,越离奇越好,约巧合越好,如果能让人顺便骂一骂抒发一下自己正确而高尚的意见就更好了!
几天之后,甚至连说书人都用这个八卦变出了一部40回的狗血虐心话本之后,苏洪方老爷再也坐不住了。他与邵长飞结交一部分是因为他是即将上任的知县,另一部分其实自己确实也是欣赏他的才华和为人。没想到邵长飞告诉自己,他与米小姐两情相悦,还让他上门提亲,这事情刚过不久就传出了这样的消息。这不仅会辱没了苏家媒人世家的名声,也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和友情。
于是,这一天,苏老爷见到邵长飞时间接而隐晦的提到了这个问题。邵长飞听到苏洪方老爷提到这个问题半晌沉默无语,表情为难而纠结。苏洪方看到这个表情,就知道这恐怕和事实八九不离十了,他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苏弟,我痴长你几岁叫你一声弟,有些话却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当然是要讲,不过先说个客套话。
邵长飞拱手回答出标准答案:“苏兄请讲。”
苏洪方说道:“今日听得市井间一些流言,真假自在人心,我也不便多说。不过始乱终弃毕竟是不仁,背叛救助自己的人是不义。本身这些事情若是没人知道倒也罢了,可若是实在引起民怨怕是会影响仕途啊,我听说有人在组织富安县人民请愿啊……”
邵长飞听见这话一脸大吃一惊的表情,短暂惊讶过后虚心请教起苏洪方来,说道:“苏兄,小弟年少,还请苏兄帮我出出主意,现在我应该怎么做呢?”
苏洪方见邵长飞态度端正,满意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说道:“其实这事情也简单,米小姐的提亲现在暂时不要再提。可你的青梅竹马却是一定要娶回去,当然了,她现在是下人,你二人身份不同,娶回去做妾也可以堵住一些人的口。”
邵长飞摇摇头,一脸担心的说道:“不行不行,只堵住一部分人的口我怎么可能安得下心。我想若是我向白薇提亲娶她为正妻,应该就没人会说三道四了吧?”
苏洪方有些惊讶于他的突然转变,不过也将它归结于对仕途的担心。虽然觉得娶下人为正妻有些不合礼数,不过这种特殊的条件下这也是最好的选择。苏洪方怕邵长飞最终意难平,还是安慰道:“娶妻娶贤,白薇姑娘当年肯为了你付出那么多。现在做了你的妻子,也会是一个好妻子,更何况还可纳妾。娶她确实是你最好的选择。”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苏洪方也保证近期有时间一定马上帮邵长飞向白薇姑娘提亲。
苏洪方刚刚离开,邵长飞笑着赞叹道:“这算是欲擒故纵吗,确实是个好办法。”
几日之后,苏洪方老爷正准备去米家提亲,却又听到一条该八卦的最新动态。这是他听到大夫人说的,原来,米老爷买来白薇的时候并不清楚她的身世,后来闲言碎语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米老爷也专门询问了白薇,为她的身世感到十分的同情,同事对她的才华也感到了十分的惊讶,当即宣布将白薇收为义女。
苏洪方的提亲十分顺利。不多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和亲迎,六礼之后,邵长飞以极其盛大的方式迎娶了白薇过门,也带着白薇到富安县上任知县。
邵长飞与白薇临行之前,对苏红伶和大豆千恩万谢,希望他们能早日过去做客。话虽然如此,红伶也完全没有想到,平远县这么快就容不下他们了。
两个月之后,大豆正在教康复的苏青丘练些功夫的基本招式,红伶捧着一卷书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突然衙门里就传来了消息,苏家二夫人荷花被扣在了衙门里,罪名是谋杀。
这一消息让全家惊讶非常,苏红伶有几日没有见到苏二夫人了,不过平常交际并不多,也完全没有放到心里去。苏洪方也知道这几日自家的二夫人情绪有些反常,可哪里能想得到,二夫人荷花因为张达打了苏青丘,竟然自己当了些财物,跑到大牢里去质问张妈。
质问了什么苏家现在并不知道,只知道衙门里的官差说,苏荷花去之前张妈能吃能睡活的好好地,但是苏荷花离开之后,张妈就突然暴毙身亡了!听到这个消息,红伶和大豆对视一眼,双方心下明了,没有了邵长飞的制约和忌讳,刘知县怕是要开始拿他们家下手了。
苏家一片忙乱,苏洪方老爷急忙托人去牢里询问,想去探视或是先将人保回来,可是送出去的财物如石沉大海再没有了消息。苏洪方试图直接去找当年的同窗刘知县刘常中说情,可竟然吃了闭门羹,根本连人都见不到。
是夜,多云无月,正是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好时机。县衙大牢里一片安静,本来守在牢里的狱吏几个人耍了几把钱,夜深之后,有两个人守着,偶尔来回走动走动,其他几个牢头做的有些年岁,早就找了位置去掺瞌睡去了。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房梁之上竟然悄无声息的溜进来了两个人。一人高大英武、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人娇小玲珑,以奇怪的姿势稳定着自己的平衡。来人正是红伶和大豆。
这是他们两个听说二夫人入狱之后就决定的行动,对于二夫人,大豆是外人,本身没感情也没有什么交流,唯一的感想就是这人老是偷窥自己。而对于红伶来说,穿之前的红伶对他的印象就是欺负自己和母亲,穿之后的红伶不过认为这是一个欺软怕硬、带有泼妇属性的陌生人。所以他们的行动与二夫人并不相关,相关的是苏家和自己。
红伶站在房梁之上,又不肯像上次在树上一样挂在大豆身上,只能一只手紧紧抓住大豆的臂膀,另一只手以大鹏展翅的姿势艰难保持平衡;反观大豆就轻松很多,半蹲着立在房梁之上就如在地上一般平稳,不论是身姿或是表情。
他们二人一直等到深夜,大部分人睡了之后,大豆拿出一只香来,用火折子悄悄点燃放在房梁之上。然后,又拿出一瓶药水,用两块手绢沾湿了,分别捂住自己和红伶的口鼻。他们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看着打盹的越睡越熟,来回走动的也哈欠连天,最后趴在桌子上也睡了起来,牢里的犯人更是睡得愈加香。
大豆抱起红伶轻轻一跳,安然着陆。大豆看着红伶,轻轻皱眉,说道:“虽然手不用抓太紧,但是多少抓住我,安全些。”红伶听他说话,连忙伸出手捂住大豆的嘴巴,伸头左右观察着,生怕有谁醒来发现他们。
大豆见红伶左瞄右望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放心,药很灵。”
呼出的热气喷到红伶手心,红伶心下一颤、脸上一热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就是担心,第一次进监狱,第一次用这种东西,真是不很习惯。”
大豆看着平常生活游刃有余、举止还算是大方的红伶现下说话不敢大声、连脊背也弓着、脸又不知为何突然泛红,觉得像是一只虾,心下觉得可爱,忍不住也笑了笑,道:“按平常的样子就可以,药效三时辰。”
红伶看到大豆的笑容有些发呆,他很少笑,很少有开心的表情也很少有不开心的表情,最常见的就是不喜不悲的面瘫型表情。而当他笑起来,眼睛嘴角弯出一个弧度,竟然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酒窝来。她正看着发呆,却看见大豆迷惑的看着自己,急忙收敛心情。说道:“去找二娘吧。”
取了牢头挂在腰上的钥匙,打开荷花牢房的门,也用那药水将荷花唤醒。红伶见到平常对自己视若无睹的二夫人紧紧抓住她,声音嘶哑的开口道:“他们陷害我,是刘知县!快告诉老爷是他!”再掀开手臂上的狱服看到胳膊上的条条红印,明显荷花被严刑拷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