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只是突然之间心中升起丝邪火，让她头脑一热，就忘了眼前人的身份。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性情之中还有悲天悯人的份，这闲事管的，也腻宽了点；这圣母当的，她都有点鄙视自己。
出了茶楼，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但却没有再回头的**。深深的吸了口气，还是过两天再寻个机会，上门道谦吧。之所以有所留恋，不是因为齐磊这个人，而是齐磊所提到的两人之间的合作协议。现在想想，也许还真成。
在茶楼外立了半响，看清楚方向，这才发现这里与牙行很近。心里一动，正好去拜访一下钱牙郎，她没忘自己还想买人呢。
“木夫人？”钱牙郎看到木樱着实吃了一惊，这大热天的，她什么事这么焦急，竟然会跑来寻自己。
木樱苦笑：“我也是在附近办完事，看这里与牙行很近，所以就亲自上门来打扰了。”
钱牙郎看她神色并不太好，就想着是不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但他最近挺忙，还真没听说过。
“夫人快请坐，有事喊我过去一趟即可。”这可是他们老爷临行前再三叮嘱要好好保持关系的人物之一，他可不是得殷勤的伺候着。
“钱牙郎，我也就不多与客气了。”木樱揉揉眉心：“你也知道家里多了些田产，我想多买几户人，还请你帮帮忙。”
钱牙郎一怔：“夫人，你家里买田这事我是知道的。可是木老爷不是买了两户人吗，而且都是些壮劳力。你们买的那些田应当向外佃的较多吧，那两户人家足够用了。”
如果不是她木夫人，这番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生意上门，哪里有平白送出门的缘故。
木樱淡淡一笑：“这你先别管。”
钱牙郎叹了口气：“即然夫人如此说，那我也就不再多管闲事，不知夫人想买些什么人？”
木樱想了想：“像上一次那样的肯定还要买上几户，再就是要几个丫环婆子之类的，能管家的会做饭的这是首选。”
钱牙郎心中有数，想了想便开了口：“买农户的一会我陪夫人跑趟奴隶市场，丫环婆子之类的我们牙行就有**好的，不过会贵一些。做饭的婆子也是有的，不过能管家的这就有点困难。”
木樱微微颔首，这是她早就想到的。像那种能管家的人确是可遇而不可求，算了，慢慢寻吧，大不了自己就先麻烦些。
“那钱牙郎先陪我去趟奴隶市场吧。”这本来就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
钱牙郎立马答应，却是派了马车，陪着木樱出了门。
奴隶市场在南郊，离着牙行距离还真不近。马车行近，离着还有一段距离时，木樱就闻到了异味，忍不住的就皱了皱眉头。
钱牙郎看了她一眼，连忙道：“夫人请先忍一忍，天太热，这里人却越来越多，所以难勉有些异味。”
木樱神情实在谈不上好，钱牙郎有些摸不到头脑。
即使心理有准备，木樱在看到了真实的场景之后，还是被深深的震憾了一把。怪不得上一次母亲会匆匆的离开，实是看到这人间地狱的模样，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会感觉不忍。
一圈破败低矮的屋子，将面积不小的市场圈成一个大大的Ｕ字形。中间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积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或立或卧在大太阳底下，实是能见阴凉的地方实在太小。个个骨瘦如柴，神情呆滞，眼神之中一点生气都没有。
这让木樱一下子想到了前世在电影上所看到的纳粹集中营，但那是因为战争，而眼前东夏不是一片盛世昌平吗？
木樱立在那里半响没动弹，这时她忽然不后悔刚才在茶楼对齐磊发怒了。
没人会想到大中午的还会有人来买人，钱牙郎可能最近常来，所以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他。一见他那些表情麻木的人眼神都亮了亮，但不知为何却并没扑上前，这到让木樱十分讶然。
钱牙郎似乎看出木樱心中存疑，便开口为她解了惑：“前两天因为他们太过拥挤，被来买人的权贵子弟打杀了好几个，所以最近都学乖了。”
怪不得，木樱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受到了人命如草芥的无奈与悲凉。这些流民生活原本就艰难，那些人何至于因为被挤了下就要人命呢？
其实这里能拿出手的人还真不多，条件稍好的人不是被人买走，就是被牙行给买去进行**，等着向外转卖。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呆在这里更像是等死。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子？”木樱冷峻的问钱牙郎。
“以前这里也会聚些自卖自身的人，不过并不多。更多的却是趁着农闲，从乡下进城来寻短工做的农民，城里谁家想要雇工只需来这里雇就可。也就是这两年开始，这里才慢慢的变成这样子。”
“附近的县城都这个样子？”木樱忽然问了一句。
钱牙郎苦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咱们昌平虽然是个县城，但因为这里是经渭河北上的主要补给点，所以比一般的府城都要繁华，这些人选择在这里驻脚也能想象的到。”
钱牙郎忽然发现木樱的冷笑多了些嘲讽的意味，还没能弄明白，却发现她的冷笑似乎是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发出的。
脸上的汗又流了下来，天，今天这是怎么了，身边有个阴阳怪气的木夫人就已够他受的，那向他们这里走过来的男人又是谁？
身材高的他颠着脚尖都碰不到其额头，衣饰华贵，一张俊脸写满冰霜。是认识木夫人？他怎么却不认得昌平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先生好快的速度，比我都还早到一步。”木樱漠然的对齐磊道。她到有些意外，没想到齐磊会直接来这里。
齐磊无言，他也是真的被震住。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不可能没点阴私的地方，这他能理解。但这里真实的表相，加上他刚才问到的消息，实是毁了齐磊的建立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观。
“别告诉我你这是刚知道这个消息。”木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齐磊苦笑：“有听说过东山南河两郡受灾，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严重？”木樱讥屑一笑：“什么叫严重？在你们眼中，十室九空还达不到严重的程度吧。”
“十室九空？”齐磊有些骇然的看着木樱，这是开玩笑？
“空不了，不是都封了路，只许进不许出吗？这些人都是破禁而逃出来的。”木樱冷漠的道。
封路？破禁？齐磊都有些不敢想象。如果真如她所言，眼前这些人都是破禁而出，那按九死一生的比率，得死多少人？十室九空，恐怕木樱说的形势还太好。
“如果这与你背后的主子有关，我为什么要替你们做嫁衣。与你背后的主子无关，还需要酿什么香槟酒，不需要让这奴隶市场一人俱无，就变成几年前其原本的样子，你主子也会得偿所愿。”
木樱说完转身不想再与他交谈，让钱牙郎带她往里走一圈。
钱牙郎在齐磊走近的第一时间，人就已退出十步之远，现在陪着笑走近：“木夫人，看中哪个了吗？”
“走一圈看看吧。”
“夫人，买下我一家吧。”就在木樱即将举步之际，从人群中跑出一个不见人形的人影跪倒在木樱身前。
几个人都一怔。
“你抬起头。”木樱道。
那人闻言抬头，只是乌漆马黑，抬与不抬实是没什么区别。不过大约的轮廓还是能看得出，应当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骨瘦如柴，像是受了什么伤，腿脚有些瘸，不过谈吐给木樱感觉像是个识字的。不过能脏成这样子，也有些水平。
“家里有什么人？”木樱淡淡的问。
“爹娘，姐姐与一对双胞胎的弟弟与妹妹。夫人，别看我家里人都不是什么劳力，但我爹原本是给人做掌柜的，娘与姐姐一手的绣活也曾闻名乡里，我也能做活，弟弟妹妹虽然小，但都很懂事。夫人，你买了我们一家人绝对是值得的。”少年苦苦哀求道。
“你且起来带我去见见你爹娘吧。”木樱道。
少年大喜，没想到自己拼死一试，还真成功了。
一见这少年如此模样都有机会被人挑中，周围的人如同被挑了神经般，疯狂的涌过来，跪至木樱面前：“夫人，夫人买我吧，别看我瘦，那是因为饿的，吃饱了一样能干活的。”
木樱冷冷的扫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人群，头也不回的就跟着那少年欲离开。身后的钱牙郎这才松了口气，上次其母来时，就被人这么一跪，差点就要将整个市场的人都给买了回去。
但想走恐怕也走不了，竟有人大胆的扯住了木樱的裙子，苦苦的哀求。
“放手。”木樱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
“夫人，我们也能干活的，就买了我们吧。”那个扯住木樱裙子的中年人连忙道。
“你手脚俱全，也不是老与小，就是饿了也有一把子力气，竟然不想着去寻个活做求个温饱，却跑这里等人成全。不过一个懒汉罢了，我买你回家何用。”冷漠至极的声音，竟然一脚将人给踢了出去。
那男子无防，竟真的被踢了个跟头，半天没爬起来。这时众人才知道这女子并不是那等好性子之人，不由得又都畏畏缩缩的退了回去。
这些人其实又可悲又可叹，但想要木樱可怜却是不能。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已经穷到这个程度，不想着凭自己力气去讨个活路，却在这里麻木的等人来买，实也让人怜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