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却真说错。”木樱轻笑:“我重获自由,与家人也刚刚团聚,正想着以后好好过日子呢,万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回家之后,定会好好休养,所以请公子放心,生命对我来说却是最珍贵不过的东西。”
闻此言,青年冷峻的神色这才缓了下来,回头对那小童道:“取笔墨来。”
“公子,你稍等。”小僮知道自己家公子要写药方。
那青年抬头看向木青峰:“这位世叔可是昌平县人士?”
“正是。”木青峰连忙施礼,许是刚才被青年的冷峻给惊住,此时更显拘谨。
“那就好,如果不出意外,我也会在昌平县呆上很长一段时间。请恕在下自大,即然接手为令媛开始医治,就万万没有中途放弃的可能。我开个方子,先以此方服用月余时间,一个月后在下自当上门为小姐问诊,方子也会另开,如果方便,请把你们的住址留给我。”
其实此时,木樱的身份,青年已猜个八九不离十。说来无论是对方的回答,还是自己的应对,应当都不太合规矩,但青年却只是稍迟疑了片刻,便不自觉的放下了那些不合规矩的念头。
明知道对方恐怕是被休或是和离回家的夫人,但他还是以姑娘或是小姐称呼。明知自己这样上赶着为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治病,实在是不妥,但他却做的那般理所当然。为什么,不只是跟在他身边的小书童愕然,就是他自己也感觉到不对劲,但他却没想到要改变。
只能说虽然只是短暂的初识,也不过几句话,但眼前这个女子,却在他心里投下了足够的重量。当然这不是说他心仪或是喜欢上对方什么的,他只是对这个很为矛盾的女子感到好奇而已。
说其来她虽然弱质纤纤,但举手投足却温文尔雅,更挟一丝从容与潇洒,让人情不自禁的便忽视了她的苍弱。与其老父与幼弟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真真的没一个相同的地方,但转身却在与他们相处时,却又那般的和谐自然,没人能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羁绊。
恐怕这就是最吸引他的地方,眼前这女子仿似天生就有种魅力,让她可以无比从容的与任何人应对,可以无比自然的溶入到任何环境。上一刻她可以是山野田间的农家女子,下一刻她也可以化为这世间最高贵的雍容贵女,这样一个矛盾的女子,他又怎可能不好奇。初来乍到便遇上这种奇异的人物,是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木青峰大喜。他虽没读过书,但刚才的话还是听的懂,自然知道眼前这青年公子医术可能十分了得,也知道女儿的病情有些严重,又是毒又是跌入池塘受寒的,樱子以前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我家在昌平灵水河畔开了一家叫做灵水人家的小客栈,在昌平县倒也有些名气,公子是初到昌平,如果还没有住的地方,不如就去我家客栈暂住。”立马兴奋的做出了邀请。
“那到不用,我有地方住,到时我自会上门复诊。”那青年到是十分温和的回绝。
因为目的地相同,所以歇过午之后,木青峰就与那位懂医的公子主仆两人一起上路。他自称姓齐,叫齐磊,那小僮叫齐小玖,虽然没说到昌平县做什么,但木樱推测这人身分应当不一般。
齐磊主仆是骑着马的,木青峰本想让两人骑马先走,但齐磊却说没事,因而也就一起慢悠悠的向昌平县城而去。
齐小玖对于自家公子非要与人家一路到有些讶色,心里不由腹诽着自家公子这是吃错什么药。不过又想到自家公子的为人行事,也只能叹口气咕哝一句,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自家公子的心思比她们还要难猜的很(如果让齐家公子知晓自家小书僮在心里将他与女子相比,不知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其实现在他们已身处昌平县的范围之内,只是离县城还有点距离。昌平县位于渭水河畔,是连接南北交通要道的渭水河一个很重要的补给点,所以繁华程度甚至可以胜过一些比较偏僻的州府。
木樱在车内听着齐磊与父亲弟弟的谈话,人有些朦朦胧胧的似睡欲睡。她感觉齐磊好似在向父亲与弟弟套话,不过听他问的到也不是些什么特别尖锐的问题,所以木樱也就听之任之。何况他也没公开自己的身份,所以这样也好,她这也算回乡,昌平县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定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着呢。
正在这时耳边忽传来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声,木樱恍惚的认为自己又在做梦。从儿子降生以后,她对孩子的哭声就惊觉的不得了。何况在这个世界被儿子唤醒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对孩子的声音更加的敏感。
此时传入耳中的婴儿啼哭声时断时续,似气力严重不足的小猫咪般,不细心点,还真听不到。如果不是她如此沉静的似睡不睡,听觉比平时更为敏锐一些,说不定便会错过,要不为什么父亲等人没听到呢,想到这里她心立即一震。
“爹,停车。”她忽然大喊道。
“樱子怎么了?”木青峰听到女儿的叫声,脸立马脸刷的白了,他认为女儿又不好。
木樱掀开帘子:“爹,齐公子,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吗?我怎么好像听到有婴儿的哭声?”
“哈?”几个人立马一惊,不过心到是放了下来,不是她感觉不舒服就行。
“阿果,你下去看看,好像从那边草从里传出来的。”木樱轻轻的道,现在已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齐磊眼神一闪,到没说什么,木果便爬下车,向那边的草从看去。行了不远,便哇的大叫一声:“爹,姐姐,真的有个婴儿。齐公子你快过来看一看,这婴儿好像有点不太好。”
齐磊心可是着实吃了一惊,他不说自己的武功多好,但听力却绝对比木樱一个女孩子要好的多,他都没听见孩子的哭声,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能听的到呢?
虽然心里怀疑着,但人还是下马立忙赶了过去,木果早已惊得有些手无足措,所以只是老远喊着齐磊过去看一看。
的确是个刚出世不久的婴儿,齐磊觉得这婴儿肯定不满百日,也不知放了多长是时间,还好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江南春天自然要暖和的多,但即使是这样,婴儿的小脸已开始变的青紫,如果再迟一点,怕永远也不会再有长大成人的机会。
“把孩子给我。”木樱看他一个大男人虽是个大夫,但抱着那么小的一个婴儿,实在有够触目惊心的,看他手脚都不知往那里放了。
“应当只是哭得时间有点长,再有点冻着了,其它的没什么大问题。”木樱听到齐磊的话总算长舒一口气。
木樱将孩子接了过来,小小的孩子,并没太长开,许是真的冻着,肌肤成青紫色,她的心忽然疼的厉害。莫名的她不应当有这种感情才对,她会有同情,会有可怜,但心却不会这么疼。
这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婴儿何故,一出生便要受这种磨难。儿子,她的儿子,那个将她唤醒,那个等她去寻的孩子,是京城国公府里的那个孩子吗?没有亲生母亲的照顾,他是不是也如同眼前这个被她抱在怀中的婴儿一样,可以被人任意的弃以敝履。
木樱将其抱进车厢里,把外面的有些湿有些脏的薄被给脱了下来,用车厢里的薄被给包住,这才发现孩子身上除了这床已有些发黑的小被之外再无任何东西,抛弃他的亲生父母亲甚至连他的出生时辰都没留下。
孩子是个男孩,而且是个十分健康的男孩,这实在让人惊愕。农家贫穷,生多了孩子养不起,但也少有抛弃男孩的啊,这让木樱只能深叹了口气。
将手用水袋里的水略洗,这还是在茶寮装的药茶,这时还是暖的。木樱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至婴儿的唇上。婴儿立马张开了有些青紫的小嘴含着木樱的手指,饿,肯定是饿了的,但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来喂食。所以也无奈,只好只给他沾点水喝。
“爹,我们快些赶路吧,孩子是真的饿了。”木樱神色有几分黯然。
木青峰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齐磊,孩子虽然重要,但女儿的身体也同样重要。不过看到女儿神色如此不佳,心里也有些伤感,樱子肯定是想到了她自己那个生下便无缘一见的孩子吧。
“不在这一会上,孩子还是很健康的。”齐磊看了一眼木樱。
木樱听了也不接话,只是轻轻的用手继续沾水给孩子喝,本是不想喂了,但孩子却似又要哭的样子,她只好继续喂。没有牙床的小嘴用力的吸着她的手指,只可惜她的手指吸不出奶水来,那小小的舌头偶而划过指尖的感觉让她的心软的一蹋糊涂。
时间真的很快啊,快得仿似眨眼间,一个小小的长生就已能满地飞跑,就已能笑着逗她开心。真的很快,快得瞬间就已阴阳相隔,物事人非。想到这里木樱只觉得心里一滞,那种窒息的感觉又让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死去。
不,不对。也许是物事人非,但阴阳相隔却肯定不会的,长生,再等一等,等一等,娘很快便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