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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守护者莫成

毫无疑问,无名谷在恶鬼狱中是一个分量很重的存在,重到连道宫驻扎在此的狱守都不敢轻易涉足其中。

一如那平静但是威压辐射整个恶鬼狱这一方世界的元纹石壁,无名谷在恶鬼狱中举足轻重,但却低调无比。恶鬼狱中几乎所有的魔裔都晓得这个存在,但能够踏足其中的却少之又少。

身为无名谷这一代的守护者,老者莫成并不像外表看来那样清闲。无名谷不只是恶鬼狱中魔裔仅存的传承地,还负责整个恶鬼狱魔裔产出物资的调配和处理。道宫对此间魔裔的态度是不闻不问,甚至还有意引导凶兽袭击魔裔。同时,这里物资匮乏,能够自食其力的人少之又少,哪怕仅仅能够保证活命的菌类食物,对许多人而言都太过奢侈。

无名谷真正的负责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守护者莫成。可是他手中却掌握着数量庞大的外围成员,其中最多的就是散布在整个山野的采菌者。这些人大多本领低微,甚至不能猎杀最弱小的凶兽,冒着生命危险采集零星分布在山野间的菌类。虽然伤亡惨重,但这样子最起码不会引起狱守的注意和清剿,除非他们敢将整个恶鬼狱的魔裔赶尽杀绝。

这些采菌者作为无名谷最外围的成员,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服务。采集到的菌类可以换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而这些菌类食物则被无名谷聚集起来,用以推动整个恶鬼狱物资的流通。交换通常发生在两个最底层的魔裔之间,他们互通有无,彼此交织成一张能够让恶鬼狱的魔裔勉强生存下去的网络,而无名谷也通过这种方式将影响力辐射到整个恶鬼狱,虽然从来不会暴露在人前指手画脚,但却默默守护恶鬼狱的魔裔们千百年之久。

最初成为守护者的那几年,莫成老者年轻气盛,也曾经雄心勃勃,哪怕每天琐事缠身,调配物资的流转,可是心情却无比的充实和快乐。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努力虽然不会让大多数人境况发生好转,但是却总算能够维持圣族在恶鬼狱这一脉族人的存在。

激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减退,随着他处理事情总结出一套自己的方法,渐上轨道之后,那点点滴滴的成就感也悄然淡去。而近年来心境又有了很大的变化,恶鬼狱一成不变的基调让他感到有些麻木,继而有些迷茫。他虽然很少踏足谷外,但是栅栏中发生的事情总能在第一时间汇聚到谷中来。

每个人为了对抗生存的压力,对所有一切都充满了敌意,对身边发生的凄惨事情保持着漠视。这就是他倾尽一生要守护的族人?这就是血脉里都流淌着高贵的圣族后裔?

是?不是?

麻木过后,莫成心里开始感到愤怒。他很清楚,自己的愤怒源于对于自身血脉的自豪。可是这份自豪感并不能够感动他的同胞,他们肆意践踏,甚至意识中根本没有这种自豪的存在!

随着岁月的流逝,莫成渐渐能够体会将他挑选为接班人的那位老谷主为什么性情孤僻暴戾,对一切都感到厌烦的态度。事到如今,莫成的性情变得和老谷主一模一样,他很讨厌栅栏里那些人出现在他眼前,因为这会提醒自己,他耗费一生的时间只是在守护一群不人不鬼的怪物!这些人不是圣族的后裔,‘魔裔’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恰如其分。然而偏偏这群魔裔却是他到死都摆脱不了的责任!

每每烦躁时,莫成就会在元纹石壁前枯坐很长时间。那些看似古拙实则蕴含无穷玄机的元纹有种魔力,让他不自觉便沉湎其中,并且心中的烦躁再次被自豪所取代。究竟是怎样强大高贵的生命,才能够书写出这些描述世界根本的图画?同时他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天命王者,连苍天都要被折服,为什么还会被人击败驱逐?

一切的疑问都没有解答,莫成却还是控制不住孜孜不倦地去思索。对于圣族与道宫过往的纠葛,对于那决定命运的最终一战,莫成了解的并不比旁人多。漫长的时间足以抹去残留的痕迹,更何况还有道宫肆无忌惮的篡改。

越观摩这一座元纹石壁,莫成越感觉到自身的渺小。他是洪流中一粒尘埃,能够做的只有苦守这座空谷,活着的时候要担负起这个责任,死的时候要托付给合适的传人。

圣族的修炼以肉身为根基,与修仙者将身体当作安放神魂的工具不同。两者对身体不同的态度,不只决定了他们彼此修炼的道路截然不同,彼此所具有的威能也都各有差异。修仙者重视神魂,修炼的最终目的就是摆脱肉身的枷锁,成就仙灵之体,一旦凝聚金丹,肉身的束缚就会小了许多,自然肉身的衰败对他们而言也影响不大,所以大凡凝聚金丹成为灵师后,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几百年的寿命。

可是圣族却始终受到元气衍变兴衰的约束,虽然随着修为的精进,肉身也会获得本质的提高,但身体永远都是他们的根基所在,哪怕强如天王强者也都无法豁免。虽然打磨精纯的元气可以令他们的身体长时间保持着强健,但就如水滴石穿,岁月总会在他们身上留下难以消弭的痕迹。

莫成已经百余岁了,渐渐感到气血开始出现衰竭的趋势,也是时候要培养自己的继承人了。事实上早在数年前,他就已经开始物色人选,并且也着手培养了几个候选人。只是这些人并不能令他太满意,要成为无名谷的守护者,除了天赋要高之外,还要拥有坚忍不拔的心性,这样才能耐得住漫长同时又碌碌无为的枯寂岁月。

不得不说,少年赵逸的出现让莫成眼前一亮。这个少年天赋自不待言,每次见面莫成都会发现他实力有惊人的进步,甚至一度怀疑少年似乎是传说中圣族至高传承九大家的血脉后裔。但这似乎又不可能,事实上圣族九大世家传承悠久,甚至传说中与玄荒世界共千秋,并且就是这九大世家一手将圣族推上巅峰,千万年下来,几乎所有的圣族后裔体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九家的血脉。

而少年虽表现出来的资质,与无名谷传承下来九家最嫡系血脉所具有的修炼天赋都不遑多让。但这根本不可能!无名谷历代传承下来许多不曾在玄荒流传开的秘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虽然圣族被赶出玄荒且元气大伤,但其实并未消亡,而是在玄荒之外的一个世界休养生息,时刻准备回归玄荒!那么,一个九家嫡系且天资超群的传人怎么可能会流落到玄荒世界且沦-落进这全无希望的恶鬼狱!

且不说少年令人咂舌的修炼天赋,莫成对赵逸最满意的还是那份少年老成、自成格局的心性。他甚至一度有想法要将少年当作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凭少年的资质一定能比自己做得更好。可是这想法只在脑海里一打转便被莫成否决了,在他看来,强自将少年安排在自己的位置上完全是在暴殄天物。而且,他也不希望这孤寂沉默的无名谷将少年的锐气消磨殆尽。

或者,应该将这少年系统的培养,看一看他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在脑海中,莫成便忍不住跃跃欲试。不过他也明白,这样做无疑是让少年过早进入道宫的视野,从而给少年增添无穷的麻烦和折磨。

反复的权衡让莫成心情很是烦躁,他再次盘坐在元纹石壁前,随着心神浸入其中,冥冥中他甚至感应到石壁平平无奇外表下那暗潮涌动的庞大元气。元纹石壁是整个恶鬼狱的中枢存在,凭着对石壁钻研造诣加深,莫成甚至能够以石壁为媒介感应到整个恶鬼狱元气的涨消变化。虽然只是模糊的感应,但这一切尽在掌握的玄妙体验仍然每每让莫成沉湎其中,无法自拔!这是无名谷守护者才拥有的特权,其他人哪怕对于元纹石壁的见解深刻无比,也无法将意识渗入其中从而感应整个恶鬼狱的元气衍变。

通过意识的勾连,整个元纹石壁内中空间在莫成脑海中形成一片虚蒙的立体画面,在这一片烟云翻滚中活动着一些闪亮的光点,这些光点在游弋活动着,偶尔碰撞在一起,或是一个吞噬了另一个变得更加闪亮,或是两个分开后都变得黯淡下来。这里每个光点都对应着一个强大的凶兽或是强大的人,他们本身所蕴含的元气远远超过了周遭元气所构成的大环境,所以便凸显出来。

就在莫成为之沉醉的时候,有一个原本并不算明亮的光点引起了他的关注。那光点突然之间迸发强光,耀眼至极!

莫成心神一凛,旋即便从那玄妙的体验中脱离出来。他端坐在石壁前,双眉紧紧蹙起,低忖道:“除非相互厮杀吞噬,否则元气不可能突然之间暴涨!可是先前根本没有光点接近过去,那一枚光点怎么可能突然闪亮起来?除非是……”

他话音陡止,神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猛地起身,双足一顿,身形便迅捷无比地掠出无名谷。

若莫成继续将意识探入石壁,则会发现平静的烟云忽然加快了流转,那先前突然闪亮的光点不旋踵便被层层烟雾遮挡,似乎彻底被抹杀了存在。与之一起湮没的,还有数十枚散落在各处的闪亮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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