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到塔林,却听得有人大声道:“陈二爷,好巧啊。”陈骁抬头一看,笑道:“南掌柜,是你啊。”然后一个留两撇小胡子一副精明样的小个子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与陈骁拱手作揖见礼。随后两人很热络地聊起了生意经,估计是陈二舅买卖上头的熟人。
看两个人的架势一时半会说不好,塔林虽宽,但佛门圣地自来很少有人敢来撒野,何况今日人又少,陈二舅交代了十四岁的陈家大郎陈浩让他看好几个小的之后便放心地让他们进了塔林。男孩子们一味图新鲜只求看个遍,呼啸着四处乱转。
辛明彤却看得极认真,对那些高大须弥勒座以及第一层塔身上的精美雕饰百看不厌,只恨自己个子太矮不能亲手去摸上一摸。中途碰上一座密檐式和覆钵式相结合的塔更是让她惊艳得挪不开步子。
四个男孩子起先还照应着她,时不时地回头来寻她,奈何她这速度堪比乌龟,最后连最大最沉稳的陈大郎都耐不住性子跑前头去了。辛明彤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孤身一人也不怕,只管大饱眼福慢慢欣赏。她又仔细看了好几座塔还没见二舅来找,然后哥哥他们也没影了。
余下的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辛明彤也不看了,快步转悠去寻同伴。转过十来座塔,却见辛明楠自前头气咻咻跑过来道:“妹妹别过去,咱们相约与别人打架。你躲在这儿别动,千万别叫他们看到你!”停了一下又道:“你还是去寻二舅吧,不过不要说咱们在与人相打。”
打架,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跟人打架?辛明彤吓一大跳,结结巴巴地道:“和,和谁打啊,好好地怎么想着相约打架啊?”辛明楠飞快解释道:“和东乡侯还有诚意伯家的人。欧延勇这小子之前和大表哥比武输了丢了面子,这回碰上非要再比。大表哥本来说自己是陪着长辈来还愿的,而且这是佛门清静之地不好动武,回去再约时间比试。”
东乡侯欧家也是武将世家,欧延勇跟陈家大郎陈浩一样也是不爱念书痴心于习武心心念念着考武举的人物,两个人时常切磋。只是在定国寺动武确实不妥。陈浩的话合情合理,欧延勇本来都打消念头了,可是与他一道的表弟诚意伯方家的两个小子却在那里酸言酸语地说陈浩分明是打不过欧延勇,找借口拖延罢了。
大家都是十来岁的孩子,谁又肯在言语上吃亏,于是吵了起来最后发展到相约公平比试。双方都是四个人都没带下人,年岁也相当。可是辛明柏想着妹子不知内情且又着男装,万一跑过来叫对方的人打了那可无法开交了。陈家兄弟也是相同的心思,于是表兄弟借口不能叫陈二舅知道得骗开陈二舅,打发辛明楠来来寻辛明彤。
“彤彤你别乱跑,赶紧去门口那边寻二舅去!”辛明楠又叮嘱妹子一句才飞跑着打架去了。这帮熊孩子闹哪样啊这是!辛明彤往门口方向跑了几步,到底还是不放心,将那咧嘴大笑的胖娃娃面具往头上一套,沿着辛明楠原先的方向追了过去。
老远便听到呼喝之声,辛明彤疾步跑上前去,但见雪地里几个男孩子打成一窝,挥拳的踢腿的抱着打滚的,直看得辛明彤眼花缭乱。辛明楠在八个男孩子里头年纪最小,他又不像辛明柏一样喜欢习武得到过陈大舅的亲手指点,不一会儿就叫人压在地上挥拳狠揍。
眼看着哥哥挨打,辛明彤哪能袖手旁观,当下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公平了,正好脚下有块石头,她一把捡起正要冲过去拍那压着哥哥打的家伙一下子,却听得身后有人道:“怎么你们这边还有帮手,四个打四个才公平吧。”听这声音应该是个男童。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扑过来从后头拦腰抱住辛明彤。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明目张胆地吃自己豆腐,几乎出于本能,辛明彤立马头朝后大力磕去,奈何对方比自己高,没有预料中的磕着人家鼻子而是碰在了人家的胸口。她跟着奋力一脚跺在对方脚趾位置上,可是雪地松软也没收到预期效果。
一再失算辛明彤不禁大怒:姐再跺你两拐子看你知不知道疼。于是曲肘狠命朝后撞去,可是冬日里大家都穿得厚,效果貌似也不理想。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动嘴咬了,正要低头去咬对方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对方却适时松开了她。
辛明彤立马朝前蹿了几步,然后回头去看偷袭自己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没想到那家伙也笼着个面具,那面具却是个咧嘴大笑的胖女娃娃,跟自己脸上这个似乎是一对。
他们两个一现身,那边对打的却停了手。辛明柏他们是暗自叫苦,妹子就是不听话,临了还是卷进来了,回去等着被大人剥皮吧。那边方家的两个小子却是满脸鄙夷:“陈大郎你们好不要脸,说好四对四打,可你们居然还埋伏了帮手。”
辛明楠是个机灵的,看到妹子戴着面具,赶紧来个不认账,大声反唇相讥道:“不知道是谁不要脸,咱们又不认得他两个,分明是你们请了帮手偏好意思在这贼喊捉贼!”欧延东急了,看着陈浩大声辩解道:“天地良心他们真不是跟咱们一道的。”
辛明彤暗自好笑,瓮声瓮气地道:“小爷一时手痒,本想打几下太平拳,谁知道你们又不打了,真是扫兴,小爷走了。”说完转身便走。“好小子,想这么轻松地走了,给小爷回来!”那戴着胖男娃娃面具的人伸手去抓辛明彤,却被辛明彤反身揪住头发。正在这当口,塔林里忽然刮起了一阵旋风,地上的积雪飞起来扑得大家满头满脸。
“老子好不容易跑这里躲清静,偏叫你们几个兔崽子给搅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学人家打架,一个二个地赶紧给老子滚出去,不然老子将你们那些细胳臂细腿儿掰枯枝一般通通掰折了!”这森寒无比的声音分明来自空中,几个孩子不禁打了个冷战,抬头寻找说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