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热乎乎的姜汤,头重脚轻的木莲感觉更晕了。
做戏给外人看是必须的,可这都已经回家了周氏怎么还扮“慈母”呢?总不会是上瘾了吧?
“快,赶紧把姜汤喝了。”周氏听不到木莲的吐槽,兀自微笑着表达关心,“然后,好好睡一觉,发发汗自然就好了。”
形势比人强,深知这个时代医疗水平有限的木莲不再熬脑子想缘由直接一口气闷了姜汤。
结果,辣得直飚眼泪的。
木莲胡乱的擦眼泪。
咦?姜汤还有这功效?!看来,我又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哭”出来的好办法!
木莲苦笑着自嘲。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更不知道她睡着以后孙氏一家就在她的面前爆发了一场“伦理大悲剧”。
她只是隐隐的觉得耳边有些吵,却听不真切。
想要睁眼睛,可是眼皮重得根本太不起来。
渐渐地,吵闹声越来越飘渺,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最后为木莲掖紧了被角,周氏再次将手附上木莲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怎么还这么烫?可千万别病倒了!”
“或许我们应该请个大夫的。”孙英眉头深锁。
村子里没有大夫,生病的村民要么自己扛,要么进城买药吃,极少有人请大夫前来。毕竟,大夫的出诊费不是一般高。
“先看看罢,若是明天还不退热,咱们带她进城看大夫。”
到底舍不得那出诊费,周氏给出了个折中的解决办法。
孙英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点头,“好罢。”
周氏起身,不经意间抬眸,正撞见门口那张阴沉的脸。
“宝贝,你怎么站在这儿?”周氏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笑着和阿金打招呼。
调换了身份,周氏不能唤女儿为“阿金”,又不愿意以她人名讳称呼,几经衡量便亲昵的喊她“宝贝”。其实,周氏挺无奈的。她本来已经和孙英说好了,不在敏感的女儿面前显露出对木莲的“疼爱”。可是,这距离她上次扮“慈母”不过几日的功夫,对于“女儿”生死一线的遭遇,她身为“母亲”若表现得冷淡了之前的说辞哪里还有可信度了呢?没办法,周氏决定最后再做一次戏。然而,就是这最后一场戏“又”被她的宝贝女儿看见了。最重要的是,看这孩子的脸色这事儿明显是不能轻易揭过去了。
“你们不是说不喜欢她吗?为什么这么紧张她的死活?”阿金咬牙切齿,身子不由得微微发颤。
周氏暗暗的在心里叹一口气,无奈的走上前去,拉着阿金低声说:“我们出去说。”
“为什么要出去说?”阿金用力的甩开周氏的手,指着躺在床上的木莲扯着嗓子质问,“怕吵着她了吗?”
“你小声点!”周氏板起脸来呵斥女儿,“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话,不能让她听到!”
“听到又怎么样?她知道了又怎么样?”阿金瞪着眼睛,目眦尽裂,“不要管她,让她病死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孙英面色巨变,不可置信的看着阿金,“你胡说什么?”
他的女儿,他只有五岁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么可怕念头?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正是天真可爱、无私善良的吗?
对父亲,阿金心里多少有些敬畏,她脸色一变,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果然,你们不想她死。”阿金自嘲的笑着,笑得满脸泪水,“你们也喜欢她,你们所有人都喜欢她。”
周氏头疼不已,她不明白女儿为什么那么坚定认为他们会喜欢木莲。
“我们不会喜欢她,永远不会了。”周氏顶着嗡嗡作响的太阳穴,无力的重复说了无数遍的承诺,“你不要再闹了……”
阿金一下子被点燃了,歇斯底里的大喊:“你们都被她骗了,她都是装的。她装可怜,装无辜,还装做……”
“够了!”孙英喝止了阿金,“该说的话都跟你说,你还闹什么闹?”
周氏拉住吓傻了的女儿,拽着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埋怨着,“你这丫头怎么都说不听呢?你好歹也懂点事罢!”
阿金被周氏拽得趔趄着,回眸,看着木莲微微起伏的胸腹,一张脸铁青,阴森森的磨牙念着,“你怎么就这么命大?淹都淹不死你?!”
身为父母,孙英和周氏都不懂阿金。
作为独生子女,从一出世,阿金就是孙氏夫妻的心头肉,她早已习惯了占据他们总有的目光和疼爱。听木莲喊她的父母做“爹”、“娘”,阿金心里就好像钻进了一根刺一样,刺心。
看到孙英抱木莲,对木莲笑,对木莲好,她就慌了,她有一种自己的领土被侵犯的危机感,她本能的想要战斗。尤其是见识了木莲的收放自如的伪装之后,她就更慌了。
孙英和周氏都要她放心,可是,她的爹娘她自己不能喊,还要听着木莲喊,她怎么能放心?同时,村民们对木莲的喜爱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她,让她更加恐慌,更加不能安心。
她担心她的父母总有一天会被木莲抢走。
很多东西阿金这个年龄还不能完全理解,她只是直觉要“保卫领土的完整性”,抵制“侵略者”。
阿金的声音并不大,可是,足够周氏听得清楚了。
周氏一惊,险些被自己的脚绊倒,她僵硬的转身,“丫……丫头,姐儿她落水不会……不会是你做的罢?”
一直紧张,周氏直接唤出了以前对木莲的称呼。
阿金抬眸,冷笑一笑,甩开周氏手,大踏步走向门外,淡淡的扔了一句,“是又怎么样?您之前不是也很想她死掉的吗?”
周氏僵直在那里,一双眼睛晦暗不明。
半晌,瞠目结舌的孙英总算回过神来,他看向周氏,双目喷火,“你见天儿的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阿金听到身后的声音,脚下生风,抹着眼泪跑开了。
以至于……
没看到一个男子死死的捂着一个孩子的嘴紧贴着拐角处的墙壁。
见缝插针,我们的李夫子眼疾手快的拖着阿木逃了出去。
四下张望,确定已经安全了,夫子先生这才松开手。
阿木脸色苍白,身子不住的颤抖着,下颌还留着夫子的白手印。他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可是,都没能发出声音。
似乎,突然失声了一样。
夫子的情况倒是比阿木略好一些,可也没有了往日的云淡风轻。一向有洁癖的他斜靠着墙壁,眉头微皱,一双眼睛闪烁不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