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隐隐的听到周氏的声音,前一刻还在和木莲一起吃饭的阿木面色一变,豁然起身。
之前相似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阿木神色慌乱,话都不能说连贯了,“阿……阿金……”
有些事情,就算一早就下定了决心,可真的到了要面对的时候,阿木还是紧张得很。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木莲拉着僵硬的阿木坐下,神色淡然,微笑,“不管他们,咱们先吃饭。”
阿木木偶一般由着木莲动作,双目涣散无神。
且不说这厢如何,那厢周氏毫不客气的“指挥”着自愿援手的村民们将女儿阿金抬进了闺房。
原本静谧的小院此刻满是喧嚣。
对此,木莲充耳不闻,她看着双手止不住颤抖的阿木,暗自好笑之余心中无限熨帖。
人声渐渐淡下去,村民们接连告辞。
阿木扶着桌子,表情严肃,缓缓起身。
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木莲见状,立刻拉住阿木,“不着急!”
阿木回眸轻笑,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伸手掰木莲的手。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拖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两只手死死的拽住阿木,双手指关节泛白,木莲怎么也不肯放手。
“别担心!”阿木无奈,轻声安抚木莲,“孙伯伯对我挺好的,既然慕莲没事,看在我不过是个小孩子的份上,他不计较也说不定。”
虽然是安慰木莲的话,但是阿木心中何尝没有这样的希望呢?
木莲苦笑。
不知情的人自然是这么想,毕竟孙英只是奉命照顾“宋慕莲”而已,他愤怒慌乱不过是怕主人家问责罢了。可是,他们又那里知道“宋慕莲”其实是孙英的女儿,是他们夫妻俩的心头肉呢?
木莲不肯松手,阿木不忍用蛮力,只能自己头疼。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阿木故作轻松的笑,“这样拖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趁着现在叔叔伯伯们都没走,也能有个帮我说情的不是?”
这理由真的很有说服力,可是……
木莲垂眸,死死的抓着阿木不妨。
油盐,不进。
就这样,两个人僵持着。
人们一个一个的离开了,小院里渐渐恢复平静中。
“里长,这……这是怎么了……”
终于,木莲听到了她盼望的声音。
叽里咕噜的嘈杂声再次响起。
“我有些事情要亲自问问莲姐儿!”威严的声音传来。
人群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不知里长有何事要询问莲姐儿?”孙英疑惑不解的上前。
里长面色阴沉,又带着人来,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淡淡的看了孙英一眼,里长大人没有任何感情的陈诉道:“关于莲姐儿‘被捕兽夹夹伤’一事,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她。”
虽然还是有些糊里糊涂的,可大家也不能就这样站在院子里说话啊。
孙英躬身,“里长请!”
一行人就这样再次闯入了阿金的闺房。
“怎……怎么回事?”阿木惊疑不定的看着木莲。
没来由的,阿木直觉里长大人的带来和木莲之前的拜见有关。
趁阿木不备,木莲将他按在桌前坐下,“不用管他们,吃饭。”
说罢,自己也坐在了阿木身边,亲自夹了菜送到他碗中。
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似有似无的笑。
看起来,心情很好。
阿木不解的看着木莲,怔怔的。
半晌。
“我们去看看罢?”阿木深深地看着木莲的眼睛,轻声问道。
“乱糟糟的,有什么好看的?”木莲想也不想的拒绝,她可不想阿木看到太多,再次夹菜,嗔怪道,“你多吃点,我好不容易做的,可不能浪费了!”
阿木被噎住,说不出话来。
诡异的平静。
与厨房里的安静相反,阿金那里此刻乱成了一团。
“里长?”正在陪女儿的周氏诧异的看着鱼贯而入的众人,“这是……”
“莲姐儿睡了吗?里长大人有些话要问她!”孙英为妻子解惑。
不知道为什么,孙英此时很希望女儿已经睡下了。
可是,希望也只能是希望。
被那样抬着,腿上还那么疼,阿金怎么可能这么快睡着?
睁开眼睛,阿金双目充血,愤愤不平,“里长,你们抓那个凶手了吗?我要告她!我要她坐牢!”
里长皱眉,“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能随随便便抓人?”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女儿还没说什么,身为母亲的周氏就已经受不住了。
一向不肯流露出过多情绪的里长大人此刻惊讶不已的看着周氏。
周围许多人甚至明显的表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孙英心中一惊,连忙拽了妻子一下。
在大家木莲才是周氏的女儿,她这样为了外人把自己女儿往死路逼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被气糊涂的周氏总算反应了过来,她“懊恼”的捂着自己的脸,呜咽道:“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了这样狠毒的女儿?”
“是……是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阿金也意识到不妙,赶紧把众人的注意往自己身上拉。
里长皱眉,不理会周氏,转而看向阿金,淡淡的说道:“我们还不清楚那捕兽夹是从何而来。”
阿金一怔。
“这……不重要罢?”
里长深深地注视着阿金的眼睛,“怎么会不重要呢?这捕兽夹是外来之物,咱们村子里并没有!而据我所知,‘阿金’从未离开过村子,她哪来的捕兽夹?”
真正的阿金身子瞬间僵硬,眼眸中有些慌乱,“这个……没离开过村子也未必就没办法得到捕兽夹……”
阿金与父母一起进城玩乐,巧遇了一个卖动物皮毛的猎户,笼子里可爱白狐狸让她心生喜爱。
皮毛周氏有兴趣买,可拿狐狸当宠物养,她就没兴趣了。拒绝了女儿的请求,周氏开始翻看那些皮毛。
苦苦哀求不得,阿金想要自己捉一只狐狸,便向猎户询问如何抓的狐狸。
猎户倒也不隐瞒,指着一旁的捕兽夹给她看。
看着狐狸受伤的后退,阿金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虽然孙英和周氏都极尽所能的疼爱女儿,可阿金始终觉得他们偏信木莲。所以,她瞒着父母找机会溜出来买了捕兽夹。
原本想给木莲一个教训,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盯着阿金看了好半晌,直看得她越来越紧张的攥着被褥,里长这才轻轻点头,“也有点道理。”
阿金松了一口气。
“小玉她们几个是第一个发现你被捕兽夹夹住的,对吗?”
里长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阿金不解,却也放松了许多,不在“捕兽夹来源”上纠缠了即可,“是的!”
“她们说,你大声哭喊着‘救我,我被捕兽夹夹住了’,是不是?”
阿金怔住,她很不理解里长为什么要纠结于这些细节。
莫名的,紧张。
“是不是?”里长不容阿金沉默,追问。
阿金缓缓地点头,“是。”
小玉等证人就在里长身后站着,容不得她不承认。
“我不明白你如何会识得捕兽夹?莫说是你们这些小孩子,就算是大人也未必人人都认识,更何况你们宋家是大户人家,你是如何认识的?听说你这些日子经常进城,是不是?所以……”里长步步紧逼,俯身逼视阿金的双眸,“这捕兽夹是你从城里买的,你用‘苦肉计’陷害阿金,对不对?”
阿金大惊,慌乱不已,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和里长对视。
心虚之色,溢于言表。
恍然,大悟。
村民们都很喜欢木莲,在“证据确凿”的时候且不敢相信,更不要说现在找到了“真凶”。
一致的,将谴责、厌恶的眼神投射到阿金身上。
“不……我没有……”阿金用力摇头。
可是,谁会相信呢?
“还敢狡辩?!”里长大人拂袖,“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至此,我岂能容你?来人啊,通知宋家宗祠!”
孙家三口大惊失色。
“里长大人,莲姐儿还小,你给她一次机会罢!”周氏忙上前求情,同时,回头阿金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还不赶紧向里长大人认错?说你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