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次出行跨过了南荒之地和灵域的边界,但从商祀族人的腹地到灵域缙云氏的天息山却只有一山之隔。长琴龙云的速度原本便是极快的,加之距离不远,我们便顺利地在日落之前便收了云,落了地。
与中原的广阔无垠和南荒之地的丛林密布不同,灵域的高山和丘陵,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到处都是平地而起的山峰,随处可见水流潺潺的谷底。此处有肆意开放的各色鲜花,悠然穿梭的各类禽鸟,就连树上的果子,也是种类繁多,不胜枚举。
这样一个地方,不是人间仙境,却是什么?
怪不得常听人说,缙云氏不肯出这灵域的地界,依我看来,凡是到过这里的人,应该都是不愿意出去的。毕竟谁不想守着这难得的阳光和空气多活几年?
缙云氏的住所在天息山上的顶峰,除去四周参天的古树外,便是他自己建造的那座“竹眠阁”了。听长琴说,这住所原先并不是这个模样,而是与炎帝、女娲和伏羲同一制式,以水晶为墙,白玉为阶,仙光闪闪,甚是耀眼。
后来,只因某日,缙云氏在山下一户人家喝醉了酒,赖在那户人家的竹榻上睡了个十分难得的囫囵觉,便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住处改成这幅穷酸模样。
天息山是灵域四大主峰之一,山下镇着的,是地狱四门中的“东门”。此山终年云雾缭绕,生长出来的竹子根基都过于细嫩,无法成为建造房屋的良才。为了达成心愿,缙云氏便抛下了修仙的练习,至晋阶的历劫于不顾,每日起早贪黑地上下山,前往灵域各处寻找建材。
三百年后,当他心满意足地用这些竹子将“竹眠阁”建好后,他的修行已然荒废得差不多了。同门出身的炎帝、女娲和伏羲飞升成为“三皇”,而他只得顶着“天神门下大弟子”的名号,继续做个年长的上神。
这般我行我素,缙云氏还真是个孩子心性的老头。
此时已是吃晚饭的时候,“竹眠阁”后院的烟囱生起了袅袅的炊烟。长琴上前几步,十分恭敬地扣了扣门环后,便退下阶梯,等门内的人呼应。
很快,那个淡黄色的竹子大门,便吱吱呀呀地打开了。里头出来的仙使比藕子年长些,柔软顺滑的头发耷拉在肩膀上,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一颤一颤地甚是可爱:“长琴公子来了,师父在院中,恭候多时了。”
长琴客气地点了点头,谦虚地回道:“多谢仙使,烦劳带路。”
小仙童点了点头,将竹门打得更开了,以此迎接我们进去。藕子则还么等门开完,便一头钻进门缝,跑了进去,边跑还边喊着:“缙云爷爷,我们来了,来了。”
偃辛原本在我身后站着,看见我和长琴间空出了一些距离,便“咻”的一声窜到中间,紧随他进了门,而我则慢慢吞吞地上了台阶,晃晃悠悠地过了门槛而入。
一进院子,我们几个便被一阵阵笑声吸引了,这笑声断断续续,忽高忽低,夹杂着老人家的气喘吁吁和小孩子的咿咿呀呀,听上去十分热闹。
正当我定睛想看清楚时,心中却不由得愣了一愣。
没错,我眼前的这个尊者,便是缙云氏,他的容颜从头发到眉毛,到胡须,再到眼神,和我原先想象的没有多大差别。只是……他这身高委实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试问,和藕子一样的高度,让我怎么将他和商祀、长琴说的“高人”联系在一起呢?
看来,他不但是个拥有孩子心性的老头,还是个拥有孩子身形的小老头。
缙云氏此时玩得开心,并没注意到我脸上惊愕的表情,而是十分专心致志地和藕子彼此捏着脸蛋玩儿。是了,他俩这身高,玩起这种游戏来,倒也合适。
长琴带着我和偃辛又走进了几步,站定后,双手握拳,向缙云氏鞠了个躬,笑道:“缙云师傅好。”
缙云氏这才回过头来,抿嘴责备道:“你再不来,我就要下山喝酒去了。”
长琴笑道:“是长琴的不是,这就给您赔罪。”
缙云氏放下还在藕子脸上揉捏的手,迈开小步挪到长琴膝前,抬眼望着他腰间佩戴的小琴,喊道:“还不把你这琴给我,难道要我亲自动手拿不可?”
长琴望了望那琴样佩饰,点了点头,取出来放到缙云氏手里,笑着回道:“拿去便是。”
只见这老头捧着那把小小的琴,如获至宝地看了又看,而后招呼都不打地小步走进屋内,那一副摇头晃脑地模样,显然是把门外的一干人等全忘在脑后了。
偃辛见他如此无礼,便嘟囔着嘴骂道:“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无礼!”
长琴听了这话,立刻朝着偃辛怒斥:“不得无礼!”
偃辛被这斥责弄得越发气愤,却又不敢辩驳,只好不甘心地在嘴里念了句:“他确实每次都对长琴哥哥无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