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的铜器铺子在这小镇的东边,随着南若轻盈的步子穿过十来条街道,一口水井边上的巷子里便是我们要找“南家铜业”了。
虽所这铺子门前挂着“招财进宝”四个大字,但这巷子与外头的街市相比,实在有些冷清过头了。由此可见,当初南家人选了这地方落脚营业,应该也不是图钱而为。
我紧跟着大队往铺子深处走,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觉着那些黄光闪闪的铜制器物甚是可爱,尤其是那面能握在掌心的铜镜子更是这些玩意儿中最让我爱不释手的。
自小,阿娘便对镜子十分地敏感,所以无论我在峚山还是在中原,家中都从未放置过镜子,而我也因此不曾照过镜子,即便是女儿家的梳妆打扮,也是就着峚山上的湖水或是“醒风池”的绿水里的倒影。
我实在忍不住,便趁着前头的人走开几步,将那面铜镜握着手中,仔细地在铜镜中端详自己的模样。头上的涡纹此时已清晰可见,虽有刘海挡着却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那红色纹路画里勾勒出来的水样纹饰。
我下意识地将头上的刘海又掩了掩,而后又将目光往下移,打算继续欣赏自己的“美貌”时,底下的藕子却已拉着我的衣襟往前拽了:“紫墨,别臭美了,赶紧走吧。漂亮姐姐还在前面等我呢!”
只因这小家伙拽的太猛,我“哎”了一声,脚上一个趔趄,差点握着镜子摔了出去。还好碰巧遇见走回头路来寻我的商祀,他瞧见这惊险的一幕将我拦腰抱住后,才保得我和那面铜镜完好无损。
商祀一边将我从怀里推出来,一边很是不爽地嗤道:“芋头,铜镜子有什么稀奇的?我还以为你是迷路了,还是让什么正事儿给耽搁了,原来你是在这儿甩别人家的镜子逗闷子。呵,你的见识,真是连藕子这么个豆大点儿的娃都不如。”
藕子听商祀说自己才“豆大点儿”,自尊心有些受不住,一气之下“哼”地一声径直往前头去了。
我则顺着商祀的手撑直身子,站定后拍了拍胸口,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回放镜子,一边不屑地反驳商祀道:“你懂什么,我这叫童心未泯,晓得么?”
商祀听我如此一说,也不好再反驳,便闭着眼,无奈地点头应下,一个伸手将我拽住后,提步往回。我顾念着身后那面镜子便也没做反抗,只回头看得它确实放好后,才随着商祀的脚步继续往前。
所谓别有洞天,描述的大约就是这南家的宅子吧。从方才的铺子出来,我原以为便可直接到后院了,谁知竟还要穿过一段假山里的山洞才能豁然开朗。
我本就有些怕黑,再加上这山路崎岖蜿蜒,不甚好走,便本着命比面子大的原则,下意识地收了挣脱商祀的心,十分信任地任由他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出山洞。
约莫过了半刻钟,我和商祀才从那假山山洞里绕出来。
及到院中时,偃辛、藕子和长琴已在湖心亭中就坐,等待南若从流觞中取水,而后泡制茶品款待来客。
南若取水的模样很是美丽,完美地具备了女娲娘娘坐下的仙女取“碧落泉”时的婀娜和祝融帝君宫里的宫娥引‘龙须水’时的多姿。
我不禁晃了晃神,而偃辛和藕子的心思也显然被这唯美的画面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南若地背影,生怕错过一时一刻。
唯有长琴不为这美景所动,只端坐在亭子的另一端,两眼平静地注视着来时的假山洞口。才见我和商祀一同出现,他眼里的平静便霎时像被冰封了一样,冷得让人难以接近。
看长琴表情僵硬,满脸轻蔑,我一头雾水之际,不由得好奇他这莫名地不高兴因何而来。
思索良久后,才猛地意识到:原来是自己贪玩儿又将商祀拉下水的行径得罪了他。
商祀有茶隐,见着南若摆出一副品茶的架势,便不由得甩开了我的手,加快了步子往前。我见商祀往前,再想想今日偃辛所讲的长琴“发大火”的桥段,心下忽地紧张起来。于是,赶忙跟上了商祀,生怕他这挡箭牌没有了,自己也被长琴“发一通”大火。
谁知,长琴像是看穿了我刻意逃避他的心思,才见我拽了商祀的衣角,长琴原先就难看的脸色竟一下变得更加难看了。
我本就对自己的姗姗来迟心怀愧疚,这会儿又被他看穿了肇事逃逸的心思,为了顾全自己的脸面,双重压力下,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拉着商祀给我当垫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