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蜷缩在一个密闭的睡袋里,这个睡袋有点小,但似乎是可以移动的,偶尔甚至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只是听得不太清楚。
她还能摸到自己肚脐上插了根长长的非常柔韧管子……还没等她弄清楚这根管子是做什么的,已经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她把精力全集中在这管子上,发现它居然是用来呼吸的,难道自己病了?
如果是病了,总该有医生才对,她可以肯定这个地方绝对不是医院,因为从未有人来看过她。
苏锦玉浑身泡在一种恒温液体里,可以踢腿、伸胳膊,似乎还可以移动,甚至可以在里面打滚、翻跟头,但就是不可以站起来,更别提戳破它离开。
时间,就这么周而复始的过去。
呆得久了总有些闷,她便使劲的踢了好几脚。
突然间,苏锦玉听到一个年轻女子担忧的声音,“今天,动的似乎比往常多一些,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说着,还像征性的摸了摸苏锦玉的头。
“娘子,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另一个女子请示道。
“不用了,明天就是除夕了,惊动了阿家倒是不好。”先前那个女子道。
苏锦玉心下疑惑,却又忙屏住了呼吸,生怕那两女人发现了她,不知不觉中她又慢慢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只听得有人小心嘱咐道:“娘子,下雪了,路滑,您仔细些。”
下雪了?她怎么感觉不到冷?都怪这个莫名其妙的睡袋!苏锦玉生气了,狠狠的朝睡袋踢了好几下。
“这孩子,听到下雪了,高兴的跳起来了呢。”先前那娘子的声音微微上扬,似乎心情很好,说着还安抚的拍了拍苏锦玉的背。
很年轻,很温柔,很好听的声音,绝对不好超过二十岁,照理说已经可以做苏锦玉的孙子了,却称呼她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为“孩子”。
卧槽!苏锦玉大窘,她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还是个胎儿,此时正呆在这位“娘子”的肚子里。根据她生过八个孩子的经验来看,“她”现在的月份似乎还小,也不过是五六个月的样子吧,所以才可以在人家肚子里到处动。
“给阿家请安。”只听那夫人道。
“三娘,你现在身子重,还这么多礼做什么,赶快坐着罢。”有个甚是威严的声音道。
不过这句话,更证实了苏锦丽老太太的猜测,这……也太扯了吧?
难道她又重新投抬了?或者是穿越了?
苏锦丽老太太带着疑惑又睡了过去。
总之,她这个时候,是醒着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多数时候,只听得那位娘子轻轻柔柔,不紧不慢的声音。
听得久了,居然听出了安心的感觉。
苏锦丽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要知道,没进这位娘子肚子里之前,她可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死人啊!
她的灵魂亲眼看着孙子辈的把她送到殡仪馆火化,又装在一个坛子里千里迢迢带回了老家——一个遥远的小山村里。
出殡那一天,李家老屋门前搭着大戏台,吹喇叭的,放流行歌曲的,唱京剧的,耍把戏的,轮流登台献艺。十里八村的人们蜂涌而至,来吊孝的,看稀奇的,挤得满满当当,热闹异常。
从得知苏锦玉过世到棺木下葬,这个一百多口人的大家族,竟无一人哭泣。你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苏锦丽老人从十七岁嫁到李家,孕有四儿四女,儿生子,子生孙……等老太太去逝的时候,合家男女已经有一百多口人,这属于全福。人生七十古来稀,而苏老太太享年九十二岁,这个年纪去逝,必须是全寿啊亲。况且苏老太太无疾而终,晚饭还和重孙辈有说有笑,第二天早上喊吃饭才发现老人已经去世了。她的面容很安详,如睡着了一般,这是标准的无疾而终。
这种情况的死亡,属于福寿全归的喜丧,自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包括苏锦丽本人,亦觉得自己死得非常圆满。
她看着儿孙们将装着骨灰的坛子又装进棺木,埋到了挖好的土坑里,这才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木有想到,重新有了意识,居然做了一回古人,还是一个木有出生的古人。苏锦丽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好在也没人关心她的心情。
醒了睡,睡了醒,至多也不过是踢踢小胳膊,伸个小腿而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今天重复昨天。
转眼,到了三房娘子生产之日。
产房外,一群丫鬟婆子,俱肃手伫立,鸦雀无声。
“都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生下来?”此时,别说是产婆,连老夫人崔氏都忍不住开始询问了。
“三娘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长房和二房的媳妇松口气,马上又开始安慰起崔氏来,又吩咐婆子过去打听。
“不好了,娘子痛晕过去了!”产房内传出一声惊呼,婆子磨磨蹭蹭的回去报信了。
崔氏慢吞吞的吩咐道:“先保大人!”三房已经有了两儿一女,再多一个是锦上添花,没了也罢了,这样以来,长房和二房心里也会舒服些。孩子的娘亲是虽是庶女,好歹是她崔家人,总不能让人觉得她一个当家主母,连崔氏女都保不住吧?
“娘子,快醒醒,用力啊!头已经露出来了呢。”有个产婆大声喊道,另一个产婆忙用力掐小崔氏的人中。
苏锦玉在产婆的喊声中悠悠醒来,思忖片刻,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忙拼命的往前面有光的地方挤。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离开了那个挤得她浑身难受的地方,被人随意擦洗了身子,还没来得及喘气,小屁股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恭喜娘子,是个小娘子呢。”产婆低声向小崔氏道。
怎么不是儿子呢?丈夫是庶子,三房如今唯一能拿出来说道的,也就是肚子比别人争气罢了。
小崔氏甚至没看苏锦玉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颜家老三正在辛姨娘那里吃早食,听说是个小娘子,只略点了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恭喜郎君。”辛姨娘娇笑。
“又是一个陪钱货!”颜老三沉着脸道。
苏锦玉哪里知道这一家并没人希望她出生,正为重新为人而暗自庆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