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毛孩子在哪?”
“爹。他们住了我家的旧屋!”
天未明,红儿和他爹带着一干人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来到村里。
“开门!开门!”陶香饼很生气地推开自己的老竹扉。
“把几个毛孩给我抓起来!”朱里胥和一个百户长带了六七个官兵,趾高气扬地下令。
“统统给我起来!”几个官兵冲进屋里,将三个孩子拎出来。
三个孩子瞌睡迷蒙的睁不开眼睛。
“有鬼。有鬼。”云骁嘴里还在说梦话。
“别咬我。别咬我。”高尚天也是满嘴胡话,还不时得瑟几下。
只有福香突然睁开乌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揉揉眼睛,自言自语:“昨晚对面的大宅里闹鬼。现在怎么又梦见了强盗?”
红儿瞅着他们,发现下地的脸色变黄,一边脸上还多了两道疤,心中不解,也不说破。只是稚气地对他爹道,“我昨天给魏婆婆送饼,看到他们在魏家翻东西。后来见他们见到我逃跑了。我走时,又看到他们住进我家老屋!”
“你们几个从哪里来?为何要住我家老屋?”陶香饼恶声相问。
福香看看红儿,似想起什么,“我不是做梦?怎么我们南疆有强盗,这里也有?”说着全身打抖,直摆手,“我们没银子。我们只是从南疆讨饭讨到这里来的叫化子!”
“谁说我们没银子?还有二两。是从南华县来时,一个善人打赏的。天一亮,我就带你们去买包子。”云骁手上握着个东西,这时也迷蒙地睁一下眼,瞟一下大家,仍象做梦一样,把手上一块碎银子在空中晃一晃,然后继续打鼾。
“原来是几个叫化子。”陶香饼的语气低下来,看着朱里胥,“朱大人。你看怎么办?”
“他们还在做梦。把他们弄醒!”朱里胥道。
一个官兵提来一桶水向三个孩子泼去。
云骁和高尚天从梦中激楞一下坐起来,全身湿湿地瞪着眼前的人。
“你是人还是鬼?”高尚天惊魂未定。
“你才鬼。”一个官兵狠狠打了一记他的头。
“老实说。你们从哪来,叫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里?”朱里胥煞有介事地审问。
高尚天挠一下头,摇摇头上的水,水珠甩得到处都是。
“池南去年夏天干旱,我们没得活路,所以离家乞讨。”高尚天似清醒过来,战战兢兢地看着朱里胥。
“怎么没有大人?”
“干旱得久,村里闹瘟疫,村里就只我们几个孩子活了下来。听说之州去年秋天收成好,我们就到了之州。”云骁答了一句。
“为什么不去镇上?”
“一路上经过的地方,没人喜欢我们又脏又臭。我们发现这个村子有很多空屋,就暂时住下来了。”
朱里胥和百户长对视一眼,“胡百户,你觉得呢?”
原来这个百户长姓胡,定是和胡书办是一家的。胡百户一直看着他们没出声,眼角还不时瞟一眼墙外魏家的宅顶。
“年前。池南也有些人流落到此,只是后来他们都去了县城。”陶香饼小声道。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朱里胥问。
福香眨眨眼睛,脆声道,“为什么这个村子没人住,那边有一片地也没人种呀?”
“你真笨。这村子闹鬼呀。”高尚天扁扁嘴,摸一下福香的头,“你别老想着有地种了。明天我还是离开这里,去之州城吧。听说那里有钱人多,心地也善良。”
“我不要一辈子当叫化子。”福香嘤嘤地哭起来。
“我们这点钱,又买不起地。”云骁心痛地安慰她,“妹妹别哭。明天我带你去镇上吃包子。”
福香越发哭得厉害,“我再也走不动了。我想娘。想回家。”
朱里胥和胡百户对视一眼,没出声。
“你们要是不怕鬼,魏家的地反正没人种。朱大人,不如租给他们种吧。”红儿同情地道。
“多事!”陶香饼喝斥女儿。
“魏夫子有罪已经死了。魏婆婆也活不久了。人们都说魏家闹鬼,反正我没见过。我看他们到处流落够可怜,那些地闲着也是闲,不如租给他们。”红儿嘟着嘴看着他爹和朱大人。
云骁眼睛一亮,一个跟头爬起来,将手上的银子递到朱里胥面前,“大人。我们实在无处可去。一路上翻山越岭过来,我妹妹小,她的确走不动了。出来时我答应了妹妹,一定带她到一个有地种的地方生活。请大人租点地给我们种吧。这是租金。”
二两银子不算多,但在这这帮人眼里,也不算少。
朱里胥没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拿着银子掂了拈,神秘看着他们,“你们可知那家住的什么人?”
“病人!”云骁答。
红儿吐下舌头,将手圈在嘴上,小声道,“是死犯的母亲!”
“那你还给她送饼?”高尚天脱口而出。
“她儿子已经死了。她活不久了。小时大人教我们要做善事,将来才能嫁个好夫君。”红儿嘟着嘴回答。
“大人。我们可以帮你们盯着那家人,要是他们敢再犯事,我们就来报告!”云骁狡黠地道。
“我过几天来送饼,就是帮朱大人盯着魏家的动向!以后,你们可得盯紧点对面的事情!”红儿道。
“一定!”云骁向朱里胥作个揖,磕个头,“请大人允我们在此落足吧。”
“好吧。魏家后边那块五亩的地就租给你们种吧,以后每年春天,你们得交二两租金。”朱里胥瞄一眼胡百户,感觉他暂无异议,作主答应下来。
高尚天连忙道:“大人。请出个字据给我们吧。省得你们走后,有人来说,那地是别人的。”
朱里胥瞪瞪眼,嚎道:“在马蹄镇。本爷说了算。谁敢这么说,你叫他找朱里胥!”
“有朱大人在此。怕得别人?”云骁剜一眼高尚天,不停地作揖,“以后全仗朱大人保护。”
“嗯。好了。你们几个听着,我只是看你们可怜,暂时让你们居住在此。如果你们敢和魏家的勾结,或者作出不利于乡民的事来,怪不得我心狠,将你们全送进大牢!”
“是。是。”三个孩子吓得直得瑟。
“红丫头!以后给我好好盯着他们几个!”朱里胥叮嘱红儿。
“是!”红儿得意地点头。
陶香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朱大人,“他们住了我家房子。多少我也得收点房租。”
这个陶香饼平素老实听话,这时脑子也灵光了?
朱里笑一下,“你想收多少?”
“一年怎么也得交上一两银吧?”陶香饼看着他。
“你的房子自己作主。”朱里胥道。
“大叔。一年一两太多,一年半两行不行?”云骁向陶香饼作揖央求。
陶香饼脸一冷,“你们为何专挑我家的屋?你们很有眼光。我家的房子去年修葺过,不漏雨,不掺风!一年至少得收一两银房租!”
“你们不愿意就马上给我离开!”红儿在一边威胁。
“好吧。我们所有的银子交给朱大人了。记下帐,秋后付房租,行吗?”高尚天可怜道。
陶香饼眨眨眼睛,看看朱大人,泄气道,“量你们也赖不掉。”
“红儿。平时把他们盯紧些。省得到时跑了!”陶香饼叮嘱女儿。
红儿冲他们挤眉弄眼,故意大声地道,“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几个给跑了!”
“走吧。”朱里胥收到二两银子,哪管陶家收不收得钱,没耐性再呆,转身离去。
一干人风风火火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