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误了清明,不然损失可就大了。”
这日烛烟正帮着娘亲打扫山门,就见到静明正拉着知雨匆匆向门外走去,那着急的样子,仿佛生怕谁抢了她们的钱似的。
烛烟失笑,静明区区一个道姑,五十多岁的人了,无儿无女无亲无故,还终日呆在紫竹观,穿着道袍吃着大烩菜,这么拼命赚钱给谁去,好好的日子不过,偏把自己弄成个守财奴,也不知最后究竟便宜了谁。
不过一想到下山,烛烟也有些兴奋,清明啊,世人敬鬼神烧香拜佛祭祖,可是少不了符纸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她忍不住期待的看着娘亲:
“娘,快清明了,咱们是不是也该下山走动走动了?”
杨道婆却不怎么乐意:“烛儿,你的病也好了,咱们如今不差银子,在山上开垦点儿荒地,靠自己的力气吃饭,日子也就过了,何必要到山下招摇撞骗,上赶着去找人家白眼。”
“。。。”
烛烟无语,原来娘亲是这样想的,虽然杨道婆对道祖够虔诚,总归是不怎么信的。
可是娘亲对未来这么乐观,她却不敢。
先不说静灵道长会不会出事儿,单单静明那钻钱眼里的,就不会看着她们这么舒坦下去。
况且她们住的房子还属于紫竹观,没有房契什么的,难保哪天就被收回去了。
这样依附着紫竹观生活总不是个事儿,还是攒点儿银子另谋出路比较靠谱。
眼见杨道婆不赞同的样子,她眼珠一转,就说道:
“娘,咱们现在倒是不愁,可是紫竹观的房子毕竟不是咱的,早晚有收回去的一天,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儿,倒不如攒点儿钱在山下开个铺子赁出去什么的,日后也有个进项。”
杨道婆眉头微皱,正在犹豫,烛烟见四周无人,又凑到娘亲跟前加了把火:
“娘,静灵道长也不知在谋划什么,难保不会牵连到咱们,咱本就不是紫竹观的人,万一要跑路,还是留个后手的好。”
这话一出,杨道婆顿时不再犹豫,当即就决定准备一番,下山重操旧业。
烛烟大喜,这几天她吃鸽子麻雀早就腻了,连自家养来下蛋的野鸡都忍不住杀了一只,眼下杨道婆要下山,自己当然要跟着了。
杨道婆忙着在家里画符,烛烟这几日正愁着怎么跟静灵道长请假,谁料她还没开口,静灵道长倒先开口了。
“烛儿,眼看就清明了,你娘亲不下山去送符么?”
烛烟心中一震,师傅向来不管俗世的,如今这么问,必然有所图谋,本来想出去的心思立马凉了半截,唯唯诺诺的说道:
“师傅,娘亲以前下山是为了给我治病,如今我大好了,她便一心向道,绝了下山行走的心思。”
她低着头把话说完,偷眼看向静灵道长,只见她面色一沉,又温和的说道:
“咱们修道之人,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常出去走走传播道法,也是天大的功德,况且你们住在紫竹观上,却不为观中做事,到时候静明责难,我也不好帮你们说话。”
这话就有了威胁的意思。
烛烟心中一凛,脑袋就飞快的转了起来。
其实静灵道长说的也没错,杨道婆能依附于紫竹观,本来就是因为她舞得一手好剑,能给紫竹观拉来大笔生意,做法事的时候也用得着,舞起剑来很能闪瞎达官贵人们的双眼。
如今她只在紫竹观种地过活,却不想给观中带来任何好处,凭什么让紫竹观收留她们母女。
就凭她俩可怜么?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要在紫竹观出家做个真正的道姑,烛烟却是不乐意的,自己现在的身份刚刚好,既自由又有依仗,真要出家了天天跟一堆道童们住着,哪里还有吃肉的机会,甚至连下山都是个妄想。
“师傅,其实我也想让娘亲下山走动的,可她总觉得专心侍奉道祖才是正道,烛儿也不好辩驳。如今听了师傅的话,才知道下山传扬道法更是天大的功德,烛儿这就回去劝劝娘亲。”
静灵道长微微颔首,又说道:“听说你娘跟江州王家、林家关系不错,这两家都是虔诚信道之人,以后还要多走动走动。”
烛烟有些不解,一旁的知微已经笑着说道:
“师妹,你有所不知,咱们观中看似风光,其实喂饱上上下下几十张嘴,都是要银子的,不然的话,谁不愿意安安稳稳在观中修道做个世外高人,偏要赶着跑来跑去拉香客呢。”
烛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连正在看的书也不顾了,拔腿就打算回去找娘亲,倒让静灵道长跟知微笑了好久。
眼见烛烟走远了,知微面色恢复了正常,刚才的笑容眨眼无踪,她俯首问静灵道长:
“小姐,烛儿一片赤诚之心,倒是个可靠的,只是咱们的计划,要不要告诉她?”
“先看看再说吧,杨道婆跟王家的关系不一般,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她却一心跟王家撇清,如今想拉上王家,也只能从这小姑娘入手了。”
静灵道长声音淡淡的,只是眼底却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焦灼,知微跟她相处多年,哪能不知,又想起单纯又孝顺的师妹,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小姐,烛儿她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把她牵扯进来不好吧,万一。。。。。”
话还没说完,静灵已经严肃的打断道:“没有万一,我谋划多年,这件事是一定能成的。王大人在南边任职多年,近几年也该升职了,若是能坐上两广总督的位子,这件事就更有把握了。”
如此,那小姑娘是必须要卷进来的吧。
知微心中感叹,自家小姐对复仇的偏执,已经有些超乎寻常了。
尤其是年前魏公子来过以后,小姐平静已久的心又活络起来,连一直很怜惜的小师妹烛烟都要下狠心利用了。
自家小姐虽然看起来淡然出尘,心内的执着,根本不亚于那些被关在灵逸居深处的妇人们。
要是当初没有认识徐小将军,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或者,小姐根本不必为徐小将军守节的,本来就只是定亲而已,以自家小姐的才名,完全可以再嫁豪门,又何必青灯古佛蹉跎一生呢。
知微这样想着,又看到静灵道长眼中不灭的火花,心下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