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衙门有人击鼓鸣冤,知府王大人前去断案,派人禀明四爷,望四爷能够赏光旁审。
因苏州历任知府都臭名昭著,有过“令左右烧铁,烙人肌肤”此类暴征于民的前科。圣上担心“若逮其官,必责之于民,民畏刑法,必倾资以输,如是而欲其生,遂不可得矣”因此并未深究,但绝非坐视不理。
苏州知府接二连三的一换再换,四爷早有耳闻。故四爷也有前去旁审的心思,看看这位王知府会不会同历任知府一样不得民心。
王知府虽说刚上任不久,但为人两袖清风,公正不阿,以至于方圆百里的百姓都不就近找县太爷断案,反倒千里迢迢赶来苏州府衙,找这位王青天。
升堂的“威武”声起。
纪纲和佳垚本应遵循四爷的命令前去沐浴,可佳垚听闻公堂之上的喧嚣声,便拉着纪纲前去凑热闹。
这么新鲜个事儿,三土姐姐怎么会放过呢。
“洗完再看吧。”四爷的命令纪纲不敢违背。
“洗完万一结束了怎么办?走吧,纪大哥。”佳垚边说边将纪纲往公堂方向拽,就像拉着大哥哥嚷着要买糖的小妹妹。
纪纲不是拗不过她,只是不想搏了她的兴致。
二人来到公堂外,见门口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相互议论着。佳垚站在这群百姓身后蹦了两下,发现被乌压压的一片人挡着什么也看不到。身高是硬伤。
“你瞧,都没了位置,咱们还是回去吧。”
佳垚眼眸左右一晃,鬼机灵的很,拉起纪纲的手,“纪大哥,来。”
二人紧贴着最后一排百姓,不一会儿泔水味儿便扩散开来,频频议论的百姓均闻着味儿回头。
三土姐姐见大家回眸,她勾了勾嘴角,便拉着纪纲顺着人群的缝隙往里钻。百姓纷纷捏着鼻子躲开,生怕沾上了二人身上的馊臭味,不一会便像江河分流一样闪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佳垚不费吹灰之力便带着纪纲来到了最前排。途中纪纲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各位。
纪纲虽觉得佳垚这样做有失道德但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机智,不禁一笑偏头在她耳边小声道:“真有你的,幸亏还没洗。”
佳垚掩着口对他道:“其实洗了也无妨。”
“嗯?”
“脱鞋喽。”
听言,纪纲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险些笑出声来。
身后围观的百姓均离这二位足足三步远。
佳垚好奇的张望着,公堂之上,最醒目的是官老爷身后黑底金漆匾额上“公正廉明”四个大字。王知府自是上座,衙役为四爷备好椅子,四爷坐在一旁,张玉,朱能立在他左右。堂下除了两排衙役有六个人,每两个人之间争执不休。眼下三个案子,却都不是什么大案。
王知府手中的惊堂木一拍,高喊一声:“肃静!”眼下顿时鸦雀无声。
“你们四个先在一旁候着,你们二位留下。”三个案子自然不能一起审,王大人决定一个一个来。
两位当事人均面朝知府跪在地上,瘦小的身躯缩在那里,是两个约莫十岁的男娃儿。
“启禀官老爷,这耕牛是俺家的。”两个脆生生的嗓音齐声道。
说完,两个男娃儿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谁也不示弱。
“都别急,一个一个来,你先。”王大人用眼神示意右手边的娃儿先说。
“启禀官老爷,这耕牛是俺家的,是俺爹前些天从镇上买来的。”
“他胡说,启禀官老爷,耕牛是俺家的,俺一出生,俺爹就从二叔家把它抱来了,俺俩是一起长大的。”还没等王大人发话,另边的少年着急辩解道。
眼下两个娃娃都不大,穿的都是寻常百姓家的棕色棉麻,说耕牛是刚买的男娃儿服饰颜色深些,说同耕牛一同长大的服饰颜色浅些。
目前很难判断这牛究竟是谁家的,王大人下令把牛牵到公堂上。
围观的一位老朽道:“俩娃娃看着都不大,怎会有人说谎呢?”
他身边一位看热闹的壮年道:“可这牛只有一头,必定有人没说实话。”
老朽无奈叹息一声。
牛一被引上公堂,俩娃娃都转身看向身后的黄牛。
“来,大黄来我这边。”说跟牛一起长大的男娃儿道。
“大黄,快过来,来我这。”另边的男娃儿道。
可大黄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大人问了一些关于黄牛的习性,二人均对答如流,也辨别不出谁对谁错,又让二人分别去牵牛,没想到这牛傻得很跟谁都走,眼下犯了难。王大人微微扭头看向身边的四爷,四爷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一副看戏的姿态。
公堂外一片哗然声。
“到底是谁家的?”
“我猜是右边娃娃的。”
“我猜左边的。”
由于四爷在身边,王知府顿时乱了头绪,一时想不到法子,直拍手中的惊堂木喊“肃静。”
纪纲见势小声在佳垚耳边道了句:“你猜会是谁的?”
“右边,跟牛一起长大的。”
“为什么?”
“直觉。”
二人四目相视而笑。
佳垚很想快些知道答案,看看自己究竟猜的对不对,可眼下的知府大人实在是不给力。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做沉思状,一抬眼皮竟看到四爷那张冷脸,四爷也正向她和纪纲这边望去。
四爷见佳垚不但没有服从他的旨意沐浴,反倒带着一身馊味前来看热闹,原本板着的脸绷的更紧了。
纪纲的视线同时落在四爷身上,顿时神情略慌,垂下头,拉起佳垚的胳膊,“咱们走吧。”
此时佳垚突然神色大悦,冲着四爷笑了笑,只不过这笑调皮了些并且带有那么点小坏,“纪大哥,我有办法了。”
四爷不禁蹙了蹙眉,他对本王笑什么?
三土姐姐突然有了法子,松开纪纲的手来到公堂上,“启禀大人,我……草民有办法辨别。”
王知府见有人上前,“堂下何人?”
“草民孟承康。”
自从佳垚回来,王知府和佳垚还未曾照面,也不知道她和四爷的关系。即便脏了衣服,王大人仍旧看出她的书生打扮,少说也应该是个秀才,便没有让她下跪。
孟承康先前过了会试已身为贡士,理应不跪。
而三土姐姐压根儿就没有考虑到要下跪这一说。
王大人见有人来给他解围,别管靠不靠谱,死马先当活马医再说,“孟承康,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明辨,但说无妨。”
围观的百姓见势,对佳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个臭烘烘的乞丐也能断案?”
“估计是想着断了案后,找官老爷要赏钱。”
“那也得有那头脑才行。”
佳垚不理身后这群长舌妇所云,偏着头细细打量了番四爷,嘴角憋着笑,“我想请四爷帮个忙。”
四爷身旁的朱能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右手攥着拳头举在半空,直瞪佳垚,向她示威。你小子好大的面儿,竟敢让四爷帮忙。
三土姐姐对着朱爷爷吐了下舌头,知道这种环境之下他也不敢把她怎样。
王大人看向四爷,眼神中多半是请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