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垚张望之际,铁蛋,子仲一前一后匆匆跑来。铁蛋两条小腿倒腾频率极快,子仲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穷追不舍,“铁蛋,等等为师啊……”
二人离厌书寨越来越近,步子越来越急,如同身后真有猛虎追来一般。
铁蛋喘着粗气扑到大龙怀里,仰头看着他道:“大龙哥,好消息。”
大龙见铁蛋同往次一样不出半天便跑了回来,也算宽了心,茫然看着他,意思是问什么好消息?
厌书寨的少年们纷纷聚来,佳垚也跟了过来。
子仲在一旁双手扶膝,弓着身子,呼呼的喘个没完。这一路,他先追着铁蛋到了河边,说教了他一番,兄弟之间应相互包容,做人理应宽宏大量,并把自己小时候和玩伴打架的经历用文绉绉的语言叙述了一番,明明是打不过对方,却说成是自己谦让。
铁蛋耳根子都快被磨出茧子了,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从地上捡起小石子,负气朝河里一颗一颗的丢着。后来村里的牛大爷挑着担子经过,因凤阳离苏州不远,苏州的旱情已经蔓延到凤阳一带,久旱未滴,井水干涸,牛大爷每日都要翻山越岭,走遍崎岖的山路,来河边挑水,一趟又一趟,灌溉庄家,庄稼欠收,又没多少家底,几日来没能吃过一顿饱饭。
此时,一名壮汉经过告知牛大爷一好消息,以后他不用含辛茹苦,千里迢迢来挑水了。
在一旁的铁蛋顿时打起精神凑上前去洗耳听着,子仲一个人立在河边长篇大论,没想到身边的铁蛋早一溜烟跑去听稀罕事了。
铁蛋听闻后大喜,连忙跑回厌书寨,子仲在后面紧追。
铁蛋见所有人都围着他,顿时又成了焦点人物,信心满满道:“我听一位大伯跟牛大爷说,近日会有一批运往苏州的赈灾官银经过。”
听闻此讯,厌书寨的少年扭着小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可恶!又是官银!又是运往苏州的!苏州知府还不够贪吗?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赈灾官银真能到百姓手中吗?”顺子年纪不大却将形式看的大透。
毛丫头顿时哭红了小眼,用刚在地上划的脏兮兮的小手直揉眼睛,“我爹死在战场上后,朝廷说给补助,我娘就去苏州府衙找官老爷要,结果被打了板子,娘回来后高烧不退,没钱拿药,不久便去世了……”
几个小伙伴上前安抚毛丫头的情绪。小五和大五的爷爷奶奶也死在前些年的干旱,朝廷的官银从未真正落实到百姓手中。一听到朝廷又要拨款赈灾,厌书寨一行人气恨难消。
苏州历来知府贪得无厌,压榨百姓的确不假,但新上任的王知府为人两袖清风,厌书寨不了解罢了,可佳垚见过苏州知府王大人本人,断案之际还与他面对面接触过,此人除了断案缺乏点头脑,不像会私吞官银之人。
“可我听说这位知府是新上任的,为人还可以。”佳垚没有说她见过王知府,只是听说而已。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是不知道,多少人在苏州生存不下去了,才迁来凤阳。”顺子道。
“大龙哥,咱们劫官银吧!”铁蛋一心想成为真正的山贼,他的偶像是其他山头的飞鹰帮,威虎寨,小小年纪不分轻重,觉得打家劫舍,手上再配把刀很是威武。希望厌书寨有朝一日可以声名大噪,威震一方,令人敬而远之,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
“对!铁蛋说的对!”二傻子率先应和。
“对,劫官银!”
“劫官银。”
其他少年纷纷应和,他们的想法和铁蛋不同,希望能够劫下这批官银,用在该用的地方,落实在百姓手中,为老家的乡亲们充盈口粮。
“大龙哥,劫官银,劫富济贫,助苍生!”顺子坚毅的目光投在大龙身上,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的答复。
“劫官银。”小豆子黏在大龙身边学着哥哥姐姐们说话,小小年纪连官银是什么还不清楚,总之哥哥姐姐们说的都是对的。
大龙的内心对官家也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在书院的那些日子,总是被官家子弟欺负,从他们的德行来看,有其父必有其子,当爹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善人。
大龙扫视了一圈,看到弟弟妹妹渴望的眼神,坚定的点头道:“好!”
厌书寨顿时欢呼雀跃,对他们而言,觉得这是一个替天行道,帮助百姓的大好良机,劫官银这么新鲜个事又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毕竟厌书寨的本质是山寨,并不是书院。这么小的年纪去劫官银,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简直是异想天开,佳垚不由的开始担忧,“不行!坚决不行,官银可不是说劫就劫的,简直是以卵击石,羊入虎口!”
“我们才不怕呢。”顺子昂首道。
“对,我们有弹弓,有渔网,才不怕呢!”铁蛋得意道。
“我们不怕!”毛丫头一个女孩子,却摆出了小巾帼的气势。
“不怕。”小豆子也摇了摇头。
“弹弓?渔网?这回要斗的是官兵,你以为和抓书生一样容易么?官银会有很多很多官兵护着,他们手里的刀比小豆子还要高,一刀下去,你们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这……”厌书寨面面相觑,不禁有些胆寒。
“我们不一定要硬拼,可以智取?”顺子道。
“对,智取!”铁蛋言完顿了顿,好奇的问道:“如何智取?”
顺子挠了挠头皮,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法子。
说了这么多,子仲的呼吸才平稳下来,听闻要劫官银,连忙挤到众人最中央道:“万万不可,为师决不答应!”
“让开,没你说话的份儿!”铁蛋连同几个少年将子仲推到一边。
子仲一再拦下,却惹来弹弓射出的飞石一顿痛打。佳垚和子仲见这些孩子执意要劫官银,便只能作罢。
厌书寨一行人在院子里大太阳底下散坐着,个个拧着眉头想对付官差的法子。
子仲仍要执意劝阻,被佳垚拦下,“你看看你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还嫌被打的不够惨?”
半晌后……
“我知道了!”顺子欣喜道。
厌书寨一行人连忙围上前去,佳垚和子仲也跟去凑耳听着。
虽说不是什么太新鲜的法子,三土姐姐觉得蛮酷的说,内心也开始跃跃欲试,觉得一定会很惊险很刺激,也想参与进来,“好,算我一个!”
原本在一旁陌不言声的夏草终于开了口,“孟公子,别胡来。”
“承康兄,冷静。”子仲劝说道。
还是那句话,三土姐姐决定做的事没人拦得住。
大龙点头后,顺子道:“那好,咱们就这么办,小五,你去市集把你哥哥和三福找回来。”
“嗯。”小五飞快朝着市集方向跑去。
此批官银不是别的,正是暴尸城门当日,佳垚离开当天,徐辉祖亲自送来的圣旨,圣上命四爷接手的官银,而三土姐姐毫不知情。
一条无形的绳索再次将三土和四爷牵绊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