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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阴丽华闻知湖阳公主怒气冲冲地闯进宫来,心里甚是担忧,这可是史无前例,她想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湖阳公主如此不淡定。踌躇了片刻,便来了。方进殿便听到董宣慷慨激昂,声泪俱下说了那么一番话,接着就看到董宣血溅当场。震惊过后,阴丽华深知当务之急便是召来太医疗伤救人。要是董宣当场毙命,这事就严重了。

京都洛阳是全国最难治理的地方。聚居在城内的皇亲国戚、功臣显贵常常纵容自家的子弟和奴仆横行街市,无恶不作。朝廷接连换了几任洛阳令,还是控制不住局面。最后,刘秀百般无奈,决定任命年已69岁的董宣做洛阳令,京都的治安才好起来。刘秀不是个糊涂的君主,董宣那一番理直气壮的忠言,以及刚直不阿、严格执法的行动,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明白了原委的他又惊又悔,赶紧令黄门把董宣扶住,让太医给他包扎好伤口。

见董宣并无性命之忧,阴丽华提着的心便放下了。就在方才,她约莫也了解到了事情的一个大概,只听她对董宣说:“董大人,事情本宫也听说了,长公主素来深明大义,只要你私下如实相告,她定会亲自交出罪犯,你却公然拦驾,当众行刑,这于法于礼,皆有不宜,你可要知道她乃是陛下的长姐,岂容尔等肆意冒犯。”

阴丽华这话算是说到了刘黄的心坎上,其实区区一个苍头的生死,她也没有在意,可董宣的强硬的做法让她觉得自己被蔑视了,什么脸面都没了,她很是在意。

董宣闻言,说:“在此之前,臣曾遣人知会过公主,奈何公主置若罔闻。臣不得已方有此举。”

意思是这并非是他的错。他可是先礼后兵的。

“你知会过本公主,本公主怎会不知?”刘黄压根没听到任何消息,故此时她难免觉得董宣在撒谎。

阴丽华看了一眼董宣,再看一眼刘黄,她觉得两人都没有说谎,那可能就是公主府有人瞒而不报。于是,她说:“定是那苍头收买了通报之人,瞒而不报,以至今日之果。这并非长公主之过。”

董宣不以为然,他觉得是阴丽华在袒护湖阳公主。

刘秀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念你为国家着想,朕就不再治你的罪。不过,你总得给公主一点面子,给她磕个头,赔个不是呀!”

董宣却理直气壮地说:“臣并没有错,也无礼可赔!因此,这个头不能磕!”

刘秀见此,只好向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董宣搀扶到公主面前磕头谢罪。

两个小太监会意照办。这时,年近七十的董宣用两只胳膊支撑着地,硬着脖子,怎么也不肯磕头认罪。两个小黄门使劲往下按他的脖子,却怎么也按不动。

湖阳公主自知理亏,却仍耿耿于怀,不出这口气心里憋得慌,便冷笑着对刘秀说:“文叔微贱之时,常于家中窝藏逃犯,根本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如今当了天子,怎么反而连个小小的洛阳令也不敢驾驭?我真替你脸红!”

刘秀听了,也不恼,回答得也真妙。他笑着说:“天子与白衣不同。正因我当了一国之君,才更应律己从严,严格执法,而不能像过去做平民时那样为事。皇姐你说可是?”

刘黄闻言,脸上冷意渐去,她深知刘秀所言甚是,在其位,谋其职,这最是正常不过,又见董宣白发苍苍,额头还渗着血,心中又是一软,便没有再说话。

刘秀见自己的长姐默而不言,便知她是不予追究,便转过脸对董宣说:“你这个强项令,脖子可真够硬的,还不快点退下去!”敕为强项令,赐钱三十万。

董宣回去把钱拿出来,全部分给吏属。往后,董宣继续打击不法的豪门贵族。洛阳的土豪听到他的名声都吓得发抖。京城称之为“卧虎令”,歌之曰:“木包鼓不鸣董少严。”从此洛阳法纪人人遵守,百姓安居乐业。

扶持正气,抑制奸邪,东汉江山社稷得以巩固。

刘黄对郭圣通本就没什么感情,又经此一事,刘黄也没有心情去给郭圣通祝贺,便遣人将礼送去,打道回府。

阴丽华送她到宫门。

路上刘黄问阴丽华:“方才在殿上你怎就断定是奴才们瞒而不报,而非我有意包庇?”

阴丽华笑了笑,回道:“因为我认识的皇姐素来深明大义,公正无私。即便有私心,皇姐也绝不会有所隐瞒,定会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也不屑辩解。”

“这倒是。”刘黄对此深以为然。“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莫若你也。你如此善解人意,难怪弟弟他对你始终一心一意,谁也无法取而代之。”

阴丽华对此却不以为然,“皇姐只怕有所不知。”

刘黄笑了笑,道:“那是我弟弟,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心里如何想,我又岂会不知。你啊,有时爱钻牛角尖,我多说亦无用,日子还长着呢,你就看着吧。”虽然如今刘秀变了许多,但刘黄对此还是很笃定的。

阴丽华听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刘黄见此,识趣地转了话题。“看来我回去得好好整殇一番了。”

阴丽华便说:“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道来。”

“好。”对于阴丽华的好意,刘黄素来不拒。转念间,想起董宣,刘黄感叹道:“那个洛阳令还真是不错,洛阳有他,何愁不安定,若是弟弟能有多几个那样的臣子,想必会省心不少。”

阴丽华对此很是认同,她对董宣亦是十分欣赏。想起方才殿上刘黄与董宣的针锋相对,她看向刘黄,打趣道:“一个洛阳令已让皇姐无法招架,再多几个可怎生是好?”

刘黄甚是无奈的瞥了阴丽华一眼,无奈的道:“促狭鬼。”

阴丽华闻言,笑得乐不可支。

刘黄也甚是欢畅的笑了,心情顿时明朗如艳阳,只觉时光大好。

两人有说有笑的缓缓走向宫门,渐行渐远,落在城墙上刘秀的眼里,别有一番滋味。与方才在殿上故作漠然相比,如今他倒是看得肆无忌惮,即便只是一个倩影,亦能让他无限的眷恋。

一旁的万福海见自家的主子痴痴地看着阴贵人与湖阳公主远去的身影,消失了还不愿收回目光,迟疑了一下,便说:“陛下,既如此惦念,何不去看一看?”刘秀这些日子以来,明明有心,却装作无意,让他看着都觉得痛苦,他就不明白刘秀这是何苦。

刘秀缓缓收回远方的目光,毅然转身回去。他说:“一切朕自有分寸。”其实,他不是不想去看,想起阴丽华对的隐瞒,他深知是自己让阴丽华伤心,失望了,他的确是有愧,无颜以对。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勇气,他害怕有一日,阴丽华会亲口告诉他一些很伤人的话与事。就这样,静静相守,悄悄的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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