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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旬的这天清晨,朝阳还没从地平线上升起,街道上还是一片沉寂,夜的静谧还未彻底退去,整座城都还被笼罩在一种宁静之中,一切看起来那么和谐美好……
不过,有两个地方明显不合时宜的破坏了这一景致……
从前一天晚上开始,魏府就没消停过。全府上下,为了魏家大小姐魏景蓝的婚礼,个个是忙得一点没得歇。还未到子时,丫鬟婆子们便开始张灯结彩,厨房里也是一阵热火朝天,魏府一连几天的连轴转,终于要在今天划下句点,下人们既是紧张又是轻松。
还有一处就是魏府在城东的老宅子,那里也是一片灯火连天……
下人们都卖力地忙进忙出,而作为这场宴会的两个主角却略显清闲。
魏景蓝自从深更半夜被丫鬟从床上拽起来之后,一直保持者半梦半醒的状态坐在梳妆台前,任那些个丫鬟婆子们在她脸上,头上进行艺术创作。三天前的逃跑计划流产以后,她已经感觉不会再爱了……
城东老宅子的新房里那个身着喜服的男子也很是无奈。其实,凭他的身手,想要离开这个宅子简直是小菜一碟,怕只怕出了这个宅子却被刺客认出而丢了命,那就大大的不划算了。他现在身上有伤,又是孤身一人,并无自己人在侧,那些个刺客更是不下三十人,而且个个身手不凡,贸然出去必定会暴露。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暂且待在这宅子里,
至于这迎亲么?倒是个问题……
不知坐了多久,魏景蓝觉得屁股一阵酥麻,浑身都硬邦邦的,抬头一看,那日头早已升了上来。天呐!她竟然差不多坐了四个小时都没动弹!
满带倦意地到了个呵欠,冷不丁抬眼一瞅,魏景蓝被镜子里的人惊出一身冷汗。这……这……这肤若白瓷,口如流丹,眸似明星,眉胜远黛的俏佳人是……是她?
魏景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金色凤冠,火红的绣金丝嫁衣,绫罗珠玉,相辅相成。看着镜子里美的不像话的自己,魏景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这么好的古装脸,自己以前竟然没发现!还用这张脸来配马尾和牛仔裤?真真是暴殄天物!
一旁的丫鬟婆子们见魏景蓝这般表情,均是一滞:小姐莫不是不满意这身装扮?
倒是春儿嘴快,直接问了出来:“小姐为何摇头,莫不是哪里不和小姐心意?”
魏景蓝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满意,我很满意。”
听了这话,一房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小姐啊,眼瞅着这迎请队伍马上就到了,这诸多礼仪,小姐可千万记住啊,这上轿之前啊……”一旁的婆子又要开始滔滔不绝。
魏景蓝一阵不耐烦,这已经是第八遍了!她又不是傻子,说一遍两遍就得了,总是说总是说,有意思吗?
“好了嬷嬷!你说的我都记下了,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的,绝对不会失了礼仪,失了身份的!你就放心吧!”
“小姐莫嫌老奴啰嗦,老奴都是为魏府,为了小姐好啊,小姐……”见那嬷嬷扔不打算停下,魏景蓝连忙问:“嬷嬷不是说迎请队伍马上就到了吗?怎的现在日头都上来了,也没见个人影呢?”
那嬷嬷看向窗外,太阳早已爬上床沿,照理说,该来了呀!“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应该快了。”
魏景蓝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很是不满。要么就快点,要么就干脆别来了,等人也是很累的好吗?
正抱怨着,冬儿丫头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了“小姐,嬷嬷,不好啦……”
还未等冬儿说完,那嬷嬷便一口喝住了她:“说什么昏话呢?这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昏话触霉头呢?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冬儿丫头平日里出了名的小心谨慎,今天怎么会如此失态呢?
魏景蓝接过话头子:“冬儿,你别急,慢慢说。”
冬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回小姐的话,前院传来消息,说是姑爷旧疾突发,现在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呢!这亲,怕是迎不成了!”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吓得一身冷汗,惊讶苦恼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冬儿话音刚落,魏景蓝就恨不得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别说是迎亲迎不了,这婚结不了才最最好呢!
强忍住嘴角的笑意,努力装出一副哀伤之色,朝着那嬷嬷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没人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回答她。
就在魏景蓝还在心里偷笑时,一个真正的晴天霹雳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有个丫头匆匆跑过来,说了一句让她心都凉透了的话:“小姐!小姐!迎亲的人来啦!”
顿时,魏景蓝刚刚建立起的好心情被这一盆凉水浇了个透,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冬儿一眼,这丫头是存心在耍她么?
那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眼刀吓得一抖,战战兢兢的,很是委屈,心中连连叫苦。她没说谎啊!前院的人是这么跟她说的呀!这临时又变卦了,她怎么知道啊!
那嬷嬷立马长长吁了一口气,微怒,转头就对冬儿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大喜之日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要不是怕好日子触了霉头,非叫人撕了你的嘴!”
从天堂跌到地狱的感觉真是一点都不好!早知会跌下来,还不当初如不要上去!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这样……真的好吗?
得知迎请队伍已经到了门口,众人都鼓足了劲儿忙活起来。魏景蓝浑浑噩噩地被盖上了盖头,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将她背了起来。
那人貌似是原主的堂哥,不过她没见过就是了。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原主身高不高,体重也不重,照理说成年男子背起来应该不会太吃力,可她现在与平常不同啊!光头上那些个珠玉凤冠什么的就有十几斤,加上手上的镯子首饰还有那华丽丽的八层大嫁衣,全部加起来至少有二十多斤!看着身下喘气越来越粗的堂哥,魏景蓝表示很是无奈……
学生时代上课时,老师总说古人重礼仪,魏景蓝压根没放在心上,一直当故事听听。现在换自己亲身经历一把,叫苦不迭啊!
折腾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坐到了轿子里,等轿帘方被轻轻放下,轿内光线暗了下来,魏景蓝一把扯开了头上的大红盖头。真是麻烦,带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走路?古代人真是有病!
下一秒,魏景蓝便体会到一种腾空之感,起轿了。
尖锐的唢呐之声“呀呀”地吹着,锣鼓声更是不绝于耳。魏景蓝未穿之前还道古代音乐轻缓悠扬,当下一听这节奏感十足的民族乐着实有些接受无能,超强分贝的噪音震得魏景蓝脑内嗡嗡直响。她一手堵住耳朵,一手掀开大红轿的金银锦绣窗帘的一角,朝外头张望着。只见那不算太宽的街道两边,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有的对着迎亲队伍指指点点,有的有说有笑,有的交头接耳,还有的不停推搡,惹得周围的人一阵不满……
魏府是这询南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魏老爷又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魏家嫁女自然是轰动全城的。只是众人不知,那上辈子烧了高香,祖坟上冒青烟的幸运小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去得魏小姐这样一个才貌双全家中又有权有势的好娘子!为了一解心中之疑,纷纷涌上街头来凑热闹。
这些魏景蓝也是不甚清楚的,她对于她夫君的了解仅停留在别人的描述里,分析归纳一下大概是一下几个关键词:书呆子,病秧子,穷鬼--。至于“才貌双全”这个评价她就更不知道到了,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跟这四个字搭上边。也不会想到,自己原为凑热闹遭此一劫,现在倒好,自己变成热闹了……
“哎哎哎?你快看!那马上之人可是魏家的新姑爷?”一人惊喜道。
另一人奋力将头向前探了探:“这……这我也看不清啊。不过我妹子昨日里去给魏府帮过忙,说那魏家的新姑爷是个举人,生的那叫一个俊秀啊!那马上之人看着虎背熊腰的,似个武夫,哪有一丝俊秀之态?”连连摇头。
原先那人奇道:“怎的不是吗?那这马上之人是谁?”
第二人一拍脑袋:“哎呀呀呀!我怎生忘了?瞧我这脑子!我听我那妹子说,说那魏府的新姑爷是个病秧子,今早好像又犯了病,下不来床,那马上之人大概是那新姑爷家的兄弟吧,代自己兄弟迎亲来哩!”
那人幸灾乐祸地轻笑一声:“呵!这魏家小姐如此好命,嫁了个病秧子啊!哈哈哈!”
另一人连忙打趣道:“我说你这小子,这么见不得别人好?纵使那魏府的新姑爷是个病秧子,可他好歹还抱得了佳人归!你呢?三十好几了吧?也没见你弄个婆娘啊!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