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威胁我?”甘灵很直接,冷冷的看着那庄公子。
“啧啧!”庄公子放下握在手中把玩的棕色竹扇,那扇形只有一面,如菜刀一般的形状,道:“甘姑娘,我哪里舍得威胁你呢?我是实话实说,不要误会哦。”
由于焦远吃东西的模样实在不算讲究,坐姿也一点没有尊照士族礼仪那样端端正正,身为从小有着极好礼仪教养的贵胄士族子弟,庄公子忍不住了。
他又指了指焦远,问甘灵:“甘姑娘,请问这…是何人?如此胆大无礼?如果是乡野粗俗庶民,我倒不介意,毕竟我儒家孔圣人说过,礼不下庶人嘛。”
焦远并未购置新衣物,焦刘氏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任然是粗布麻衣,再加上那做派,庄公子一口咬定,这家伙就是个乡野粗俗小民。
“呵呵,也好,你,自己说吧。”甘灵对焦远道。
甘灵对焦远没有一点好感。她实在不能明白,身在仁县祖地的爷爷,是怎么了?她最疼爱的弟弟,竟突然让人捎信来,说要向西远去,寻找父母亲。没过两日,这又叫来一个刚刚考上学子而已的十六岁少年,竟然还要分走青山寓的六成收入!这等于是将阳城青山寓的实际控制权也给了这小子!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懂什么?”甘灵这样看待焦远,也很自然的想起了他的弟弟甘罗,都是年少无知。
“嘿…”焦远拍了拍手,又胡乱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以示礼貌,站起身朝着那庄公子拱了拱手:“在下仁县一庶民学子,焦远。”
“喔?”那庄公子似乎来了兴致,却仍然坐着未动,也未还礼,“你就是那个,最近传得很厉害的,作了两首能上《争鸣》卷的主郡诗的…焦什么来着?”
焦远轻声笑笑,道:“焦远。两首诗而已,不足挂齿。倒是方才庄公子所说,礼不下庶人,小民倒也多谢。但是这刑不上大夫,庄公子是很以为然了?”
甘灵看焦远言语神色间虽有不卑不亢的气质,但总觉焦远更多的是一身山村野性,便有意试试焦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爷爷如此看重。
便道:“我来介绍,这位是阳城郡名门世家,治书御史庄大人家的公子,庄蒙祺。是名门世家哦,可不是普通贵族世家哦。”
庄蒙祺听着甘灵的介绍,很是满意,脸上露出了笑容,可焦远却只以“喔?哦!”回答,当下便收起了笑脸。
“在朝为官的大夫老爷们,都是饱学之士,犯了法,可以惩戒,但当然不能对其用肉刑了!要给各级大夫、总体也就是说所有士族贵胄们,留以尊严!你既然已是学子,自当知道这乃儒家思想,哼!”
焦远呵呵笑道:“那以儒家思想来说,太下庶民违法,用残酷肉刑,则是天经地义了?”
“那是自然!庶民们不读书,不知礼,愚昧之徒,当以肉刑戒之!”
“如此说,庶民阶层,便是没有尊严的阶层?因为儒家说,士族贵胄,是不能用残酷肉刑的,因为要考虑他们的尊严!”
庄蒙祺瞪着眼睛看着焦远,心道不妙,这是中了这小子的圈套,心下一横:“哼!无知庶民,何谈尊严!”
庄蒙祺此话一出,甘灵便首先心生厌恶,她虽专心商道,不理百家之争,但从小在仁县长大,身边少不了和许多淳朴庶民接触,庶民,难道真的没有尊严可言?
“哈哈哈……好!焦远明白了。”焦远暗中咬牙,定要给这秉承儒家思想的所谓的名门贵族世家,上一上肉刑!
甘灵原本觉得,焦远不过是有些诗词才华,对他那乐家后人的身份更是毫不在意。眼下发现,焦远还算有些胆识,在名门贵胄面前不卑不亢,也还懂得适可而止。
这一点,在她心中还算满意,但她还想试试焦远在商道方面的才能,爷爷总不能就给自己送来一个只会吟诗作赋,只会和贵州公子唱反调的人吧?
“好了,两位要进行思想争鸣,请到外面的争鸣台,我为两位单独举行一个争鸣会。焦远,刚才我们的谈话你也听到了,从商道的角度,你也说一说吧?”
庄蒙祺一听,大感意外,他对焦远为何出现在此处,也还很是好奇。
“甘姑娘,甘氏产业的问题,为何交由一介学子来谈论?何况,啧,还是个毛头小孩子嘛。”
焦远故意做了个抱歉的笑容,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个资格,我是有的。”
甘灵也被焦远逗乐:“嗯…是的,他现在有这个资格。”
这句话,在屋里两个男人听来,都是不同的味道,庄蒙祺是觉得甘灵和这小子关系不一般,故意争对自己,此时此刻,就是有资格和自己作对!
而再焦远听来,“现在”这两字,充分说明,甘灵这女人,是不会那么轻易认可自己的。
“好,你说,这甘氏的事情,你最多也是给点儿建议,你说了又算不了数。”
“哈哈,庄公子,我今日真是来对了,我,认为青山寓,可以改变一下,就从…这个,儒家的六艺开始!”焦远一反常态,嘻嘻哈哈的大声道。
此话一出,甘灵和庄蒙祺都是惊讶无比,甘灵瞬间觉得她爷爷甘业是老糊涂了,这是个什么混小子?胡说八道。
而庄蒙祺在惊讶之后便是高兴,这小子方才还对儒家思想进行了非议,此刻却赞同青山寓以儒家六艺为主,果然还是认钱不认义的无知小儿呀。
一拍手道:“哈,甘姑娘,你瞧,这位小兄弟也如此说,就这么办吧?他不是有这个资格说话吗?看起来他是你甘家的贵客,那他说的话,要算数呢!”
“没资格,不算数!”甘灵忽然猛的一巴掌拍在案桌上。
焦远从那案桌上碟子的弹起高度分析,这甘灵,身手不赖。
“呐,不要生气嘛美女姐姐。”焦远笑呵呵的坐回了案席,转而看向庄蒙祺时,脸上却没了笑容:“听庄公子所说,书、乐、射、御,青山寓只保留乐,将琴道变得更丰富些,增加许多其他乐器。”
“好主意!”庄蒙祺不明白焦远的真实意图,只道焦远是擅长音乐,要为儒家乐艺多做贡献:“其实啊,我知道焦兄担心青山寓不够大巴?那射艺,青山寓内院和外语间的空地,整理出来,足够士子们展示和比试了。至于御,儒家之御可不光是驭车啊,凭才气,控制任何能控制的东西,都是御艺……”
焦远面无表情,其余两人都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内容,待庄蒙祺畅想完毕,焦远慢悠悠的道:“其实呢,庄公子啊,想多了。我是说只保留琴道,或者说与音乐有关的,七道八道,都行。”
听焦远说完,庄蒙祺和甘灵都陷入了沉默。甘灵对于焦远提出的这个想法,很是瞧不上,众家士子爱好广泛,岂能连棋道酒道都一并舍去?都在弹琴吟歌,算怎么回事?
甘灵不由爹想到,这家伙号称乐家传人,看来是为了宣扬自家学派,一点也不考虑青山寓的利义,爷爷到底怎么想的?
片刻后,庄蒙祺继续打着哈哈道:“嗯…我明白了,这个…焦远你是想先以乐艺出发,慢慢的,向我儒家靠拢,日后再增加其他五艺?”
“呵呵…”焦远又重新站起,走到屋子中央,背着手道:“庄公子,我的意思是说,青山寓,只保留乐家之艺,只弘扬乐家思想。”
焦远语气坚定,站得笔直,说出来的话给人一种不得不信的感觉。
庄蒙祺刚才笑脸迎合焦远,此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笑谈!狂妄!区区一个学子,谈论什么弘扬乐家思想!这且先不提,这青山寓如何改变,怕是轮不到你决定!我先在不管你和甘家是什么关系,立刻滚出去!
“我如何不能决定?青山寓,我占六成!”
“什么?!”庄蒙祺不敢相信,低着头以阵思索,这甘氏的青山寓,什么时候不信甘了?
“甘姑娘,这小子所说,当真?”庄蒙祺惊讶的看着甘灵。
甘灵也站了起来,紧紧的盯着焦远,只轻声道:“当真。但是,他做不了青山寓的决定。庄公子,你先回吧,此事之后定有交代。”
庄蒙祺只能无功而返,脸上假笑着告辞,对于焦远这半路杀出来的家伙竟如此蛮横,很是生气,好在最后甘灵否定了焦远的决定权,自己的如意算盘,还有希望。
庄蒙祺一走,甘灵便一脚跨出了门,冷冷的道:“我让仆役在临街给你买个院子,好生住着。青山寓自然会分出你应得的那份给你。其余事务,你就不要过问了。”
说完,径直走了。
焦远楞了一下,赶忙追了出去:“诶?喂喂,我说,这位小姐姐,按我说的那样做,肯定能大赚啊!你要相信我啦!咦?******臭娘们儿,给老子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