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隆隆……
轰鸣之声，百里可闻。
千丈高崖之上，瀑布悬垂，仿若巨龙，直冲而下。远远看去，那疑似九天而来的水流，竟然成一种厚重的暗银色！每一滴落下的水珠，点点飞溅，犹如星慧，俱都可以在下方坚硬的青石上，砸出一个个坑洞。
若是直面水龙，又该会承受何等恐怖的冲击力！
然而，骇人心神的是，悬崖下方，竟然有人！
庞大的水潭中。
全身**，此人双手合十，眼眸紧闭，任由那千丈之上的奇异水流，接连不断地击撞在自己身上。全身的肌肉，有节律地收缩舒张着，皮肤下，隐隐可见金色的宝光流转。
其座下原本大如小山的石块，已经有了一个深深的陷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逐步下凹着。
终于，巨石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远超寻常的冲击力，一阵嘎吱后，轰然崩碎。
与此同时，石上的人，蓦然睁开双眼。
哗……
此人一脚踏出，直冲出了瀑布的水流，在空中留下一串连绵的残影，然后落在地面上。
衣袍披起，佛珠挂身，不是澄观是谁？
山崖前，飞流而下的天水，在澄观离开之后，又渐渐褪去了暗银的光泽，变得与寻常的悬泉瀑布无异。
呼~
看着慢慢失去厚重感的流水，澄观轻吁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感觉如何？”
水潭旁，碧睛妖王一身青衣，朱唇轻启。
“很好。”
筋肉钢结，血气滚滚。一举一动间，都澎湃着充沛欲发的力量，仿若身体之中，有一只巨兽潜伏，时刻准备猛扑而出。
这是与修仙者掌控仙法神通，以术对敌，完全不同的感觉。那是纯粹依靠强悍身躯，不假外物的一种厚重踏实感。
澄观感受着仅仅在这几日之中，整个身体所发生的剧烈变化，当真不知该喜该忧。
现在，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已经渐渐偏离了一般修仙者所行的大路，走到一条岔径上来了。
从一开始紫府开辟时，神秘显现的白玉莲花，到之后被干涉的传承，再到自己依靠莲花破解神通的能力，四年之间，透彻三千神通。最后，白莲一分为三，直接绽开一朵，让自己得到了一上品，一绝品的双重法相，并且还拥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恐怖能力。
直到如今，自己更是开始修习一直为正统修仙者所不屑的，妖族的炼体法门，似乎开始有了重新退归凡俗武道的苗头。
青蛇炼体术。这便是碧睛妖王传给澄观的一项普通妖族锤炼肉体的法门。需要借助强大的外界压力，放开一切防御，直接凭借肉身的力量去抵抗冲击，再辅助以特殊的吐纳之法，从而达到锤炼身躯的效果。
那短时间内被施以道法的瀑布，便算是他借以修炼的道具了。
可是，从古至今，仙道之上，凡是另辟蹊径的人，不是辉煌登顶，盖压一世，便是凄惨落幕，身死道消。并且后者，一向是要远远多于前者的。
那自己……
摇摇脑袋，澄观抬起头来，决定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过，青颜。肉身强大之后，真的能减弱神通反噬的强度吗？”
提早为以后使用祖龙法相时，可能出现的副作用做准备，这正是澄观决定修炼妖族法门的两大原因之一。至于另一个，自然是想在接下来的突围中，增加一些保命的几率了。
碧睛妖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
自从知道她的真名后，某人就立即顺杆子往上爬，一口一个青颜，叫得极为顺乎。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相交多年的老友呢，哪里会想到，两人相识，总共都不超过十天。
但多次提醒无果后，碧睛妖王也只能无奈地随他去了。毕竟，她现在可是不能动用任何能力。就连妖族一向赖以自傲的强悍身躯，都被天劫之力克制得死死的。
“自然是可以的。”
“一击神通使出后，如果已经超出了本人的层次极限，就会有很大一部分的威能倒转，从而作用于施术者本人。”
“也就是说，敌方受到什么攻击，自己也便会受到什么攻击，只是所造成的伤害，会大幅度地弱化下来罢了。”
“理论上讲，除了一些特殊的，直接作用于灵魂之类的神通外，大部分的神通，只要灵力足够，外加肉身够强，承受得住反噬，便完全可以自如地用出。”
“但是……”
说到这里，妖王青颜古怪地看了澄观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可一直以来，也只是存在于假设中罢了。”
“某项神通施展最大的困难，从来都是在于对其奥妙的领悟，而非愚笨的使出。不到相应的境界，连参悟一些神通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承受什么反噬。”
“可谁知道会出现你这种家伙，完全没有领悟到真正的精髓，却可以通过法相，强行提高神通的威能，以捷径达到这种设想中的情况。”
说完，看着一旁眉开眼笑的白衣和尚，青颜不由得眉头微皱。
“但你也要注意些。”
“捷径毕竟是捷径，取巧的多了，只会阻碍人前进的脚步。”
“仙道之途，步步惊险，容不得半点差池，倘若根基不稳，是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的。”
听此话语，澄观耸然一惊。
的确如此！
修仙路上，天才千万，机缘无数。有奇遇者，又何止他澄观一个。若是一味的沉浸于法相的能力上，不思进取，自以为天下无双。恐怕到头来，莫说长生，就连原本该有的寿命都不能活到尾，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呜呼哀哉的下场。
“明白了。”
他渐渐收起了笑容，正色出言
青颜见其已经警醒，轻轻地点了点头后，便未再言语。
一阵沉默后。
在青颜惊诧的目光中，澄观竟然将脖子上的佛珠几圈一绕，然后噗咚一声，跳进了身后的水潭中，随即潜沉了下去。
许久。
哗~
清澈的水面上，一道白色人影，突然窜出，双手举过头顶。
扑扑扑~
一条足有半人长的大鱼，不住地挣扎着，强壮的尾巴有力地拍打着擒住它的那双手，发出一阵阵清亮的声响。
“干什么？”
青颜后退几步，微皱眉头，看澄观怀抱着那条大鱼，湿淋淋地爬上岸来。
“清潭之鱼，最是鲜美，自然是要拿来吃的。”
“不过，同时也是感谢某人的指点。”
澄观浑身金光一闪间，便已重又变得干燥，而后微抬起头，笑眯眯地回答道。
“一条鱼，换我一门炼体术？”
“你可真会做生意。”
面对青颜略带嘲讽的话语，澄观只是嘿然一笑，并不辩解。
几日的相处下来，他惊讶地发现，这位名传南荒的碧睛妖王，揭开那有些清冷过头的性子后，竟然还有着出乎意料的，喜欢埋汰人的习惯。就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她就会找时机讽刺自己几句。
但也正是这一点，无端之间，便让她多出了几分人味儿，不再如初见的那般高高在上，难以触摸。
跟着一个会发脾气的绝美妖王过过小日子，也是很不错的嘛。
澄观侧过头来，伸手挡住了直射而下的阳光，愉快地想着。
目光过处。
青山，高崖；悬泉，潭水。连绵，险峻；声壮，澄清。
……，
当然，要是没有那些总想找自己麻烦的蟾妖，就更好了
还是青蛇比较讨喜。
癞蛤蟆什么的，当真让人讨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