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彧抬眼看了一圈儿满屋子各怀心思的女人,端茶抿了一口。
“今日之事,想必诸位爱妃都已有所耳闻,”祁彧放下茶杯,语气不咸不淡,让人看不懂他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后-宫的事,有皇后在,朕原也不必过问,但此事恶劣,清荷池的栏杆已是第二次断裂,若不严惩,说不得还会有第三次,朕不弄清楚其中缘故,心中实在难安,皇后,你对此事有什么意见?”
“臣妾来之前只是听沈修容的奴才的禀告,具体的情况妾还不甚清楚,”说到这里,孙皇后顿了顿,站起身规矩端正的行了个礼,“这后-宫本就是皇上的后-宫,臣妾听凭皇上的吩咐。”
屋内的众人纷纷低着头不能直视圣颜,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但心里的吃惊却是不言而喻的,皇上从来不爱管后-宫的事,这难道是要亲自过问祯容华落水的事吗?这祯容华哪里来的这么大能耐,居然……
林淑妃也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过来,皇上要过问后-宫之事,这里最难堪的人可不是别人,挑着眉,看着坐在皇帝身侧的孙皇后,那端庄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不满,仿佛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皇后,林淑妃拿着帕子掩了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冷笑。
“慧修仪、沈修容,你二人当时在场,说说是什么情况吧。”祁彧点出慧修仪和沈修容,二人走到屋子中央向他福了个身,沈修容倒是镇定,慧修仪抬头望他的时候,却是有些惊慌,看了二人一眼,他又道,“沈修容先说。”
“是,”沈修容应了一声,答道,“今天从凤仪宫出来,嫔妾就与慧姐姐在湖心亭喝茶,不想偶遇了祯容华,慧姐姐就说想看千瓣莲,邀祯容华一起去了游廊赏荷,嫔妾嫌太阳大便没去,后来慧姐姐与祯容华落水,嫔妾也是得了宫女的通报才赶过去的,当时游廊的栏杆断了好大一截,慧姐姐已被救起,祯容华却还没救上来。”
沈修容几句话把自己撇清了,慧修仪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可思议,不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吗?怎么临到头,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了个干净?
祁彧点点头,没发表意见,转头又看向慧修仪,“慧修仪,你来说说呢?”
“嫔妾……”慧修仪垂下头,声音微微颤抖着,“嫔妾也不知道,只记得落水前,嫔妾正与祯容华说今年清荷池的荷花开得真好,哪知看得入迷,嫔妾脚下一个不小心踉差点跌倒,嫔妾就伸手扶着栏杆,哪知那栏杆不承力,一下子就断了……”说到这里,慧修仪的肩膀抽了抽,好似还惊魂未定般,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和祯容华落水是因为那栏杆朽了的缘故?”祁彧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孙皇后,“皇后,朕记得今年年初,你才主持一次全宫里的修缮工事,难道那清荷池没在修缮的范围内?”
孙皇后暗恨的看了慧修仪一眼,自己心思不纯手段拙劣也就罢了,居然能把责任推卸给游廊的栏杆,亏得她的封号还是“慧”,真是讽刺。
“全宫大修,清荷池自是在范围内的。”孙皇后恭敬的回道。
听到这话,慧修仪顿时急了,为了脱罪也顾不得许多,抬起头便说:“不是的不是的,皇上,清荷池游廊的栏杆已用了许多年,去年就断过一次,今年确是没换的。”
“慧修仪,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孙皇后厉声喝道,慧修仪居然想把祯容华落水的责任推到她的身上,看祯容华如今还昏迷着,便可知此事的严重性,她才过得安稳些,可不想又因这件事在皇上面前失了脸面。
祁彧的目光幽深了几许,轻拍了拍孙皇后的放在桌上的手,“既然慧修仪如此认定此事与那栏杆朽了有关,皇后何不召殿中省的总管来问问。”
“是。”皇上已如此说,孙皇后咬了咬唇,也只有认了。
没过一会儿,秦怀忠从外面走进来,目不斜视的禀道:“皇上,殿中省总管苏玉海已经来了,现在就候在外面。”
“让他进来。”祁彧点点头。
此时,殿中省总管苏玉海的心里也很是忐忑,还在鱼泉宫外,他就听说几乎整个后-宫额主子都来了撷芳斋,不过嫔妃落个水,多大个事儿,后-宫里哪年不发生些什么,就是死了人也不见皇上如此过问,所以,这次祯容华出个事儿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也是万万也没想到的。
因着去年清荷池那里死过人,已很少有主子再去那儿了,所以今年年初的宫里大修缮时,他便没过多关注清荷池那边的情况,事发之后,他已看过那游廊上断裂的痕迹,就发现那断痕并非人为,也就是说,那栏杆是因木质腐朽又突受了重力的缘故而被压断了的。
以往看底下人贪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这样今儿把自己给坑进去,今日是否还有其他的阴谋在里面他不知道,但他不可能全身而退结局他已经知道了。
“奴才叩见皇上。”苏玉海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朕召你来是为何事,你应该清楚,是要朕来问你,还是你自己来说。”祁彧平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玉海,脸上并不见怒色,仿若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
“奴才有罪。”苏玉海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奴才刚刚查看了清荷池游廊的栏杆的断痕,却是因为年久失修而断裂的。”
听到这话,孙皇后大吃一惊,这个时候容不得她多想,急忙站起身屈膝请罪。
祁彧像是没看见孙皇后的动作般,继续问苏玉海,声音冷了许多:“年初皇宫大修,所有需要修缮的宫殿楼阁,都是通过你们殿中省上报户部,再由户部官员审核通过,难道那清荷池的游廊栏杆未上报?还是说,你们将户部拨下来修缮的钱给贪墨了?”
“奴才不敢,”苏玉海吓得浑身颤抖,“皇宫大修所用的账目,奴才都是有账簿可查的,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贪一个铜子,请皇上明察。”
“那账簿呢?”祁彧问道。
“回皇上,账簿的原件奴才已交给皇后娘娘,奴才那里只留了一个备份。”苏玉海从怀里掏出一本蓝皮账本,跪着前移几步,将那蓝皮账本举过头顶。
祁彧拿过来翻了几页,递给了给身后的秦怀忠。
站在一旁的慧修仪松了一口气,往人群里躲了躲,看如今的形势,皇上应该不会再关注祯容华落水之事了,正在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时,一直候在祯容华床头的宫女突然欢喜的叫道小主醒了,她认得这个宫女,正是今天陪在祯容华身边的那个,她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其实,要说于瑾瑢,她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但她既是受害者,自然是要让人看到她被害得越惨才越好,可听到这里,皇上关注的重点似乎从她落水转向**的贪腐案,她若再不醒有些事反而不美了。
于瑾瑢看见屋里这么多人,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哪知她刚起了一半就往下载,这可不是她装的,而是真的浑身发软,她忽然想起江湖里有一句话“出来混迟早都要还”,她不由得感叹,自己这还的也太快了把。
“爱妃小心,你身体很虚弱,还是快躺着!”祁彧几步走过来扶着她,轻轻的降她放在床上,还帮她盖好身上的被子。
“皇上,您怎么来了?”于瑾瑢瞪大了眼睛看着祁彧,一脸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模样,却是只说了这一句便咳了起来。
祁彧拍了拍她身上的被子,说道:“听说你不小心落水了,朕来看看你。”
“皇上,”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于瑾瑢伸出手抓住祁彧的袖子,满脸急切,“皇上,修仪娘娘可还好?修仪娘娘与嫔妾说去年有两个选侍落入湖中没了,刚一说完,她就往湖里倒,还推了嫔妾一把,嫔妾当时吓坏了,想也没想就伸手拉住修仪娘娘,哪晓得嫔妾力气小没拉住,自己却跟着落了下去,皇上,修仪娘娘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她现在可还好?”
屋里的众人没料到祯容华刚醒就说出这样的话,话里没有丝毫的陷害之意,倒满是关切,难道她还真的天真的以为慧修仪是因为想不开而要跳湖?
人群里的慧修仪听到这话,再也撑不住,脸色惨白的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