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陆家的威望,萧敬达对何华敏一直都多有照顾,后来听闻何华敏与宵流芷莫青璃二人不和,他甚是喜爱这两个小丫头,心中还多有忧虑,现在见得三人共乘一车,不免也舒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又是商队休整时间,大家围在一起用餐,萧敬达安排好人守卫,清闲了下来,就四处转悠着和众人交谈,同行之人都知道他是商队主事人兼守卫头领,是以,多报以微笑。
待看到只有刘华敏和宵流芷二人时,便是问道:“那位安安静静的莫姑娘呢?怎么不见她下来吃点东西,走走放松一下?老是待在车里也累人啊。”
宵流芷思量着中午上车拿东西吃的时候,瞧着莫青璃还算精神,就起身想去叫她下来,没想到身边的何华敏拉住了她,“不如我去吧!”
宵流芷讶然,一愣神间何华敏已朝着马车走远了去,虽然不解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随了她去。
这边何华敏先前就在心中想好了一套说辞,想着要让莫青璃把雪玉交给她,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让她拿了去。
手伸在车帘上时顿了下,不知怎么想到要单独面对她时,居然会觉得紧张不安,定了定神,先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进来了。”这才拉开了帘子,随即却是呆了一下,车中无人。
她心中的紧张一时落了空,又想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居然对着一辆空车小心翼翼,霎时间杂陈的情绪翻涌。
“该死的,跑到哪里去了!”
心中气恼,也就不想回去,沿着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走着,溪水清澈流缓,上浮落花落叶,映青草倩影,看的她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平静下来之后又生了一股伤怨。
默然抬头,见着一道单薄纤细的白影立于溪边,正是她先前要找的人。可是那时酝酿好的勇气已然消散,在原地踌躇了半响,无奈的叹了口气,咬牙上了前。
“喂,你怎么到处乱跑啊,害得我好找。”
言语中竟然无意中含了一股委屈,看来莫青璃真是欺的她不浅。何华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索性免了去,心想自己这么说应该已经算是和她示好了,她该不会不知好歹吧!
正这么想着,望见她薄凉的眼,突地一下子就心虚了,低着头思量半天也不见对方答话,心道这么个人可真是难说话,还不如直言。
“你大概不想要那个玉吧,那便给了我不行么?正好我就带回陆家了。”
莫青璃似若未闻,一双眼仍然看着水,看着水里的雨,水遇阻时激起的小小浪花,水平静时印上的草木和她的倒影,就是,没有在看她。
何华敏恼怒地跺了跺脚,“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自己不想要,给我也不行么?”忽又惊道:“你不会是想要背弃所定之约吧!”
可她话还没说完,莫青璃明显是嫌她太过吵闹,转身就走。
只剩何华敏恨恨的踢了踢溪边的小树,眼中恨意弥漫,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走的不慢离得不远的莫青璃道:“刚才……你在和人说话对不对?在我来之前。”
莫青璃恍若断绝神识,只认认真真走自己的路。
“你就不怕我告诉阿芷吗?”何华敏像是怕她再走远就真的听不到了,急切的说道。
莫青璃这次倒是真的听到了,不但听到了,还停了脚步转了身,似笑非笑的遥遥看着她。
阿芷么?那个丫头应该想让人这么叫她很久了吧,这么快就熟络成这个样子,这两个人还真是单纯可爱的不行。
莫青璃是这么想,可是那方何华敏可就不知道了,看着她露出来的诡异的眼神,直觉的就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这么一想倒是真发现了,虽然因为莫青璃实在太过冷淡,宵流芷和她交流的很少,还不如认识不久的她多,可是在救表哥那么惊险的时候她们两人的合作可是默契无铸,想来也是深交已久,自己真傻……
发现这一点,何华敏登时就从莫青璃眼神中看出来讽刺嘲笑之意,还没等她在品味出什么多余的东西,莫青璃已经收回了眼神,接着翩然而去。
经过多日的跋涉,终于可以依稀的看见些郊外的小镇了,按照一贯商队的行走线路,最先到达的是据城,再沿着天源河支流泫泯河行进,最后才是白烨城。
从据城到白烨城还需不少日子,但是后面经过的地方都不再那么荒芜,守卫什么的也可以放松一些了,是以,整个商队都弥漫着一种急切而喜悦的氛围。
并且在这一路上也是不停有人与商队分别,一来少了匪人威胁,自己行路也自在些,二来也有很多行路人目的地就是据城周边。所以,这几天随商队而行的路人大都兴奋放松起来,只除了何华敏一人。
陆承修临行前嘱托何华敏定要带宵流芷与莫青璃二人回陆府安顿好等他归来,如果她弃她们而去,表哥倒不见得会将她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什么的,却是难免会生了不可修复的嫌隙。
何况,陆府那么大,在路上随便拉一个人一问就知道了,要是她们自己找上门来……再者,以陆府的实力,表哥归来之后,真想找到这两个形貌特征如此出众的人,不是易如反掌吗?
不行,不行……何华敏苦恼的摇头,可是真要她乖乖将自己的情敌引向自己向往的位置,又实在是心有不甘。
“阿敏,你不舒服吗?要不要阿璃给你瞧一瞧?”宵流芷看着何华敏一脸苦涩,一直坐立不安,视线不停的从莫青璃身上扫过,奈何某人太淡定,她终是忍不得开口问道。
“嗯,那个……”何华敏犹豫半响,道:“就快要到白烨城了,你们……”
“你们要是跟我去陆家的话,陆家大家大户,我有些规矩是要先和你们言明的,免得表哥怪我不照应你们。”
“哦……”宵流芷点了点头,“所以重点是……”
“就是你们到底要去哪里啊?”何华敏急道。
“这个啊……”宵流芷拿着自己的红丝细鞭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良久之后,看着一脸期待的何华敏说:“谁知道呢!我是很想去陆家,这样咱们就可以在一起玩了啊!不过,这事又不归我定,阿璃怎么说就怎么做啊!”
何华敏整个人僵掉,缓了一会儿道:“哦。”
看了看另一个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她又接着道:“陆老爷为人严厉,你们这样去陆家是肯定不行的。”
再看了看两人衣衫微旧的样子,“要不我先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等安排好了再去接你们?”看着两人一个不言不语,一个事不关己,何华敏略带忐忑道:“那就这么定了。”
宵流芷看了看莫青璃,见她没有表示反对,才一脸无所谓的道:“可以啊,又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关系可大着呢!”何华敏在心里冷笑。
据城是萧家一个比较大的主事分支,主管据城以北的各种事宜包括部分和息寒国的贸易,是以,商队会在这里多呆几天,补充一下商队的人力物力,留下一些货源。也是因此,据城也是在晋舆国北方诸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方了。
宵流芷在达到据城的时候就想着要趁着这个时间和莫青璃还有何华敏好好在城中逛逛,找一点乐子,谁知道一大早去何华敏房间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人影,等她回来之后问她,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到了白烨城,街上贩夫走卒,热热闹闹,城外绿树成荫,生机盎然,楼下觥筹交错,活色生香,楼上空余一人,安安静静。
莫青璃正执一本医书,突然间宵流芷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阿璃,给你。”说着她塞了根糖葫芦给莫青璃,手上还抱着一大把,“是楼下买糖葫芦的老人家送的!”
莫青璃没有理她,继续认认真真的看书。一会后,离开的莫青璃再次蹬蹬蹬跑了进来。
“阿璃,给你。”说着她塞了一个小糖人给她,手里还拿着一整套,“是前街的老伯送的!”
莫青璃仍然没有理她,一会后,再次离开的莫青璃又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
“阿璃,这个也给你!”说着她放了一只签在莫青璃手边,手里还拿了一大筒哗啦的摇着,“是上上签哦,庙里道士送的。”
终于,在宵流芷转身离开前,莫青璃开口问道:“给钱了么?”
宵流芷一听这个,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凑了过去乐呵呵的和她分享起来,“阿璃,这里的人都好大方啊,我就要一个,结果我给了他们一块金子之后,他们居然连摊子都不要了,直接送给我了,我想了想,就只拿了几个喜欢的,剩下的都送给了楼下跑堂的小哥,他还说要请我去游船,阿璃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莫青璃看着她明媚动人的脸庞,没什么烟火气息的问道:“那金子还有剩吗?”
宵流芷仔细的想了想,傻乎乎的笑道:“好像用完了,不过跑堂小哥说是他请客,不要我出钱的!”
“哦。”莫青璃点了点头,更加不带烟火气息的说道:“注意安全。”
“嗯。”宵流芷使劲点了点头,一边往外跑一边欢快而自信的说道:“阿璃你放心啦!这里的人都好好的,没有人会欺负我,再说,又有谁能打得过我!”
“嗯。”莫青璃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点了点头,轻声喃喃道:“没钱了啊……怎么办呢……要不,让宵流芷去找个地方卖艺吧,唱歌?跳舞?弹琴?嗯……还是不要弹琴了,买琴还要钱……”
一路上,何华敏虽然不喜欢她,但是毕竟蹭着人家马车,再说她也不差钱,所以一路上的花费倒是全是她承包了。
行路太慢,等到了白烨城的时候已然入了六月,路上行人单衣薄衫,男子露出矫健而壮硕的身姿,女子则窈窈窕窕,欲乱人眼。
月觞会就在八月十五举行,取“举觞邀月,逸兴抒怀”之意。届时众多士子美人踏着月色,登山流觞,乃是一件盛事。
莫青璃和宵流芷在客栈了住了一晚后,就搬到了何华敏为她们准备的院子里。
院子不大,但是胜在清雅,还有奴仆丫鬟伺候,宵流芷好奇,不过半天时间就已经把这院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折腾了个遍,看着甚是满意。
这厢,刚在桌边坐下,伶俐的小厮已经端过来一壶热茶,说是什么最好的岩茶,请她们趁热品尝一下。
宵流芷也不懂什么茶,就看着莫青璃端起了茶杯,在热气氤氲中浅浅尝了一口,然后向她点了点头。
她一看,也正觉着渴了,端起茶杯呼呼吹了几下,几乎饮了一小半杯,入口自然是清新舒畅令人浑身一爽。
可是爽着爽着就不对劲了,那股热气好像氤氲上了头脑,驱之不散,宵流芷也没有在意,莫青璃点过头的东西,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可是她正晕晕乎乎这么想的时候,眼前一黑,顿时失了清明,倒趴在桌上。
一只一看就是属于男子的粗大的手,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