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洞穴里面的都有熹微的光芒照了进来,忽闻得一阵窸窣之声传来。
白衣女子微睁开眼,只见那只老虎拖着一只小羊过来,因为某些原因又显得焦躁不安,不敢靠近,身后跟着一只小老虎,老虎前肢伤口又裂了开来,有血流出,想来是为了报恩。
那只小老虎围在羊旁边转悠,不时靠近轻轻嗅着,貌似馋极却又不敢吃。
白衣女子眼角微翘,看起来就像是在笑一般,这样的动作表情对她来说是极为少见的,以至于身畔刚刚醒来还睁着朦胧睡眼的红衣女子吓了一大跳,尖叫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正待细看时,却发现已经没有了那一丝痕迹。
红衣女子这才心安了下来,拍了拍胸口道:“天啦!刚刚真是见鬼了,我还以为你笑了呢!”
“割下一只腿!”白衣女子冷清的声音传来,毫不理会她的大惊小怪。
红衣女子惊得往后跳了一步,顺着白衣女子的眼光看到那只羊,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腿,松了口气,缓过神来又暗自道了一声见鬼,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怎么却会往那方面想。
白衣女子没有注意她强烈而复杂的心理活动,帮那只老虎包扎好之后就往山洞外行去。
“喂!你干什么去啊?”白衣女子神色间很是苍白憔悴,红衣女子关心的问道:“你身子本来就弱,又没什么功力护身,昨儿个没休息好,今天要是再累着,又要生病了。”
白衣女子脚步未停:“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草药,你照顾好他们。”
红衣女子皱了皱鼻子,“天哪!我居然还要照顾畜生!”
那正襟靠坐在洞壁旁的的某男子面色陡然精彩起来。
红衣女子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暗自思考着,半响后才想起原因来,昨天夜晚无月……
“喂!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红衣女子朝苏寒城问道。
苏寒城看了看他刻在洞壁上的一道道刻痕,琢磨了半响道:“应该是初一了吧……”
初一啊……红衣女子明显安下心的表情里又多了一丝好奇,不住的来回的看着白衣女子离开的方向,想了想之后,还是压住了想跟上去的心思。
珍贵的草药自然不生于平凡之地,白衣女子只得往险峻的地方走,她们本就在前几日已经入得险山之中,此时她只是一味的向上跋涉。
所谓久病成医,白衣女子就是这样,自小身子骨弱,毒病缠身,后来与宵流芷独居空山,又习不得武功,终日所做不过是研究医理,倒是颇有成就。
可是也应了那句古话,医人者不能自医,时至至今,身体依旧羸弱,昨日多耗了些心神,行于路上时已是头晕目眩,气喘吁吁,只不过是不想让人看见所以才坚持此时外出寻药。
前路艰难,终止于前方悬崖,白衣女子轻舒了一口浊气,躺在崖边一块巨石之上,也不怕污了身上素净的白衣,闭目,放松全身,放缓呼吸,仍身上浓重的疲惫蔓延,笼罩全身,然后和着平稳的呼吸慢慢渗透出去,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虽然疲惫不在,却也还是动弹不得。
她看着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和团团雪白的云朵,眸子里却像是落入了星辰一般,许久之后,深呼了一口气,亘古并不变的星辰动了,白衣女子心中轻叹了口气,似是不得已一般起了身。
探着身子向悬崖下看去,一朵花瓣如蓝天般湛蓝,花蕊如云朵般雪白的小花在悬崖石丛中随风招摇。
白衣女子敛了敛神,伸手微微往向下摸去,还差一点儿,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往下够了够,疏忽间脚底一滑,竟然直往下坠了下去,而她仿佛没有反应一般,趁着下落之势,采摘了那一株花草。
她仰面下落,青丝衣衫飞扬,手中握着蓝天白云,眼中映着蓝天白云,看起来微微有些无神,在这种时刻,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道身影踏空而来,广袖遮住了她眼前的蓝天白云,束住了她的腰肢,止住她的下落之势,脚踏崖壁突出生长的苍松,借力跃起,落于崖边白衣女子刚刚躺过的青石之上,白衣女子也顺势落入了他的怀中。
“姑娘真是好定力,如此险境还能镇定如斯。”声音从耳边传来,轻柔而又爽朗。
白衣女子散漫的眼神这才重聚起来,不知道刚才刹那间想到了什么,面有落寞的幽幽道:“不过是太过迟钝罢了……”
男子爽朗的大笑起来,笑声如晨钟暮鼓般中正磊落却又悠远绵长,并没有一丝嘲笑之意。
阳光微微略过,白衣女子轻合了眼睛,似是有些睁不开眼,“如太阳一般的男子。”这是她对萧瑨阳的第一感觉,明亮而又温暖。
白衣女子鲜有的呆愣了一会儿,脸颊上飞上红晕,蹭蹭后退了两步,微微俯身作礼,道了一声:“多谢。”
男子随意的一笑,手臂收回,长袖飞扬,淡淡道:“姑娘不必多礼,芸芸众生,能得以相见,是为缘分。”声音清越,镌刻人心。
白衣女子轻轻摇头,垂眸道:“既已承恩,谢还是要的。”白衣女子左手藏于身后,想了想右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细腻的羊脂白玉小瓶,递与男子,指尖微微触上男子掌心,一片温热。
男子收回手掌,将犹有温热的小玉瓶细心地收入怀中,不推辞,不查看,只笑道:“本想着不能以面目示人,难免有所失礼,没想到姑娘与在下一样,倒也有趣。”
白衣女子这才抬头看到男子戴着一副白色的面具,散发着莹润的微光,露出温润的嘴唇和白皙的下巴,和着白色面具也未失了光彩,她心中一惊,暗嘲道:“自己倒是真的迟钝到不行了。”
男子见其并不答话,也不在意,拱手道:“白烨城萧瑨阳,现下有急事在身,他日若姑娘莅临白烨城,在下必一尽地主之谊。”
白衣女子眼角微翘,微微点头。
男子畅声一笑,转身间墨发飞扬,背影挺拔,渐渐远去。
白衣女子静立半响,张开左手,上面一株看起来幼弱而又坚强的花草,上染鲜血,血色发暗,却是暗的刺眼。
刚好,流光了也好。
她在崖边立了一会儿,任树海潮起潮落,云雾聚散开合,直至金黄的阳光晕染了她的衣衫,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