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前已经排起了队,男人多是灰黑长袍的装扮,妇人多穿着棉布靑裙或碎花裙,挑着菜的,担着柴的,提着篮子推着车的应有尽有。
全没有现代的模样!
“快,给老子利索点下车,跟着李管事往前走。”那灰袍汉子率先跳下了马车,把玩着手上的鞭梢,斜睨着牛车上的人,“慢的话就尝尝老子鞭子的味道。”
云晚就着梅丫的搀扶下了车,牛车上的其他人也一个一个陆续下来了,乖觉的排好队跟在了李管事身后,往城门口走去,待所有人都跟上了,青袍的汉子便垫在了队伍的末尾。
这样一行二十多人走在路上,有些路人难免好奇的多打量了几眼。
“可怜呐,又是奴隶。”
“如今这般乱的世道,咱们庶民又比奴隶好到哪里去。”
“说的也是,奴隶在士族贵人家,好歹有条活路,咱们连活路都没有。”
云晚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貌似没有好命的赶上太平盛世!
城门口,除了手执长枪的红衣皂隶,还摆了一个木头案几,两个青衣皂隶在案几前,一人站着问话,一人坐着执笔记录。
“谁的人?”
“城南庄府三爷的人。”最前面的李管事毕恭毕敬的递上一块庄府的铭牌,“差爷辛苦了。”
买卖人口需得官府许可,潞城得许可的有十多户商家,城南庄府便是其一。庄府三爷负责此事,青袍汉子正是壮三手下的一个姓李的小管事,和衙门里的人时常接触,自是相熟的。
衙吏翻了翻铭牌,确认无误后道:“李管事也辛苦。今日几人?”
“二十五人。壮年男子四个,妇人八个,小子五个,丫头八个。”李管事一边答一边递上一个布袋,“这是文牒。”
衙吏扯开布袋口,倒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堆规整的长方形青铜片,有新有旧,成年男子半个手掌大小。衙吏也不敢疏忽,每个铜片都看了看,确定都是潞城衙门户籍司颁布的才松了一口气。
他离了案几,去点人,点完后蹙了眉:“怎么多了一个丫头?”
李管事一愣,竟忘了这一茬!他看了云晚一眼,对上那姑娘黑曜石般沉静的双眼,便咬了咬牙,掏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用宽大的袍袖挡着,不动声色的塞到那衙吏手上,谄媚的笑道:“这怎么会呢?差爷您再数一遍。”
那衙吏衙吏不动声色的把那银子收了起来,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李管事办事仔细,是我数错了。”他把那一堆青铜片装进了袋子里递给李管事,“行了,没问题了,过去吧!”
一阵咚咚的马蹄声却在此时响起,那声音越来越响,显然是向着城门处奔来了。城门口的一众衙吏顿时神色戒备了起来。
那一队骑兵数十人,皆是黑衣黑甲,腰挂大刀,为首的是个二十余岁的男子,那男子面容坚毅,身形颀长,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俯视着众人。
那些守城的衙吏看清了来人,慌慌张张的跪了下去,齐声道:“裴将军!”
裴天宇踢踏着身下的骏马往前进了两步,朗声道:“离国的和亲使队即将进城,尔等做好迎接的准备。”
守城的衙吏齐声答应了,裴天宇便点了点头,许那些人起身。起身时,那些衙吏面上个个都有压抑不住的兴奋激动之色。
裴天宇身后的数十人便都翻身下马,呼喝着城门前的庶民往后退了又退,直退了五十步方罢休。然后他们执刀站在人前,面容冷肃。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动弹一步,生怕一个不好,自己的血便祭了这些人的刀。
搀扶着云晚的梅丫浑身都有些颤抖,云晚安慰道:“不用怕的,我们乖乖的,不会有事。”
梅丫摇了摇头,双眼发亮:“不怕,我,我激动。我,我没想到我这辈子竟能看到活生生的皇,皇上。”
云晚一愣,皇上?是她理解的那个皇上么?没想到她初初穿越便能见到这般高大上的人物。这简直就跟见到习总一样啊!
说是即将进城,云晚却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了离国的和亲使队。那队伍十分绵长,竟是一眼看不到头,远远的除了黑压压的人便是随风飘扬的黄色旗帜。云晚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愤恨的情绪,那情绪直涌胸臆,让云晚措手不及。待队伍更近些,云晚便再看不见其他,只能看见那个沐在阳光下恍然如天神的男子。
那男子非常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岁的样子。他有一张俊到极致的脸,便是最杰出的雕塑家也雕不出那样完美的脸部轮廓,眉眼、鼻子、嘴唇竟都是无可挑剔,让人有一种那样的脸便该配这样的五官的感觉。他的眉间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孤寂,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感情,那张俊脸更是漠然一片,有着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疏离。
他整个人立在那儿便有一股凌人的冰冷气势,那一身上好的玄色暗绣云纹龙袍也丝毫遮掩不了。
这个年轻人俊美的宛若神祇,却冰冷的像石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耳边雷鸣似的叩拜声,身边的人纷纷跪倒,云晚这个直愣愣站着浑身泥泞的人便立马成了焦点。
景昭帝淡淡的看了过来,触到云晚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眼神微微晃了晃。那是怎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凝神时如一泓秋水,顾盼时如星光流转,让人不由自主便沦陷了进去。
衣袖被使劲扯了扯,云晚回过了神,忙不迭跪在了地上,双手贴地,低低的俯下了身子。她咬了咬唇,有些懊恼,自己竟看的失了神,只是她哪里能想到那就是景皇呢!真是出乎意料的年轻和俊逸!
寂静!落针可闻的寂静!
众所周知,景昭帝并不是个仁慈的君王,他残暴狠戾、喜怒无常。曾有人不过抬眼偷看了他一眼,便被挖了双眼。今儿这个胆大妄为的庶民却是直接看出了神,甚至连跪拜都忘记了,那会被怎样处置呢?跪在地上的众人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在心里暗自揣测,为那个肮脏卑贱的人叹惋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