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老太太转过头,撇着嘴笑了笑,脸上的沟壑在幽暗的灯光下更加清晰。“喝下你面前的水,你便知道我是谁。”老太太声音平静,完全揣测不出他的心意。
林墨忍不住伸过手去,似乎每个人都能操纵自己,有时候是身体,有时候是灵魂,还有时候是心理。看着面前依然冒着热气的水,并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快触到杯壁的时候却又有些犹豫。有太多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想摆脱各种被操纵。但是谁又能保证这次不会又一次的做了枚害人的棋子。
老太太坐在林墨的对面,看着这个女孩子内心的挣扎“喝下去,你会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事。若是怕了,那就永远在这里困下去。”
林墨抬起头看了老太太一眼,似乎老太太在这里原本就为了她来“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又怎么知道我会信你。”
老太太沙哑的声音似乎没什么感情一字一句都显得冷冰冰“你们这些两脚羊真是麻烦,喝不喝随便你。”说完,就转身就坐在床上,甩下鞋子,放下帐子,像极了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林墨看着面前的杯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听老太太的口气,对灵魂似乎很不屑,或者不能说是灵魂,应该是对人都很不屑更准确些,若是想杀了她,怕只是动一动小手指就能做到的吧,看着如今,老太太似乎并没有这种想法。甚至,还有让她帮忙的意思。
一直以来林墨都没能得知事情的真相,更不知是谁在背后操纵,这种随时有可能被捏死的感觉,让所有的人生活的提心吊胆。
粗糙的瓷杯子,还带着些简陋的青花图样,微微的缺口似乎都与这个破旧的屋子搭的刚刚好。林墨伸出手抓住,甚至还感到了微微热的温度,不由得想到了秦独幽那套茶具。也不知秦独幽现在怎样了,不过,看着老太太满脸的不屑,控制住一个秦独幽应该没太大的问题。
入喉的感觉甘香如兰,幽而不冽,啜之淡然,似乎无味,而后又觉得,觉有一种太和之气,弥沦于齿颊之间,这口感,尽然和太平猴魁有些相似。林墨不由觉得好笑,在19世纪应该还没有太平猴魁吧。
似乎如这茶性一般,林墨感觉身边的事物慢慢变换,耳边似乎有一曲《幽兰》想起,低低缓缓。身边似乎宽敞明亮了许多,耳边渐渐地开始嘈杂起来。
“以云飞兄的才能,明年的乡试肯定是榜上有名的。来来来,小弟先敬您一杯。”一个有些微醺的男声在耳边乍起。
“就是就是,我们一起敬云飞兄一个。”
“来来来……”
一阵杯子相撞的声音伴着几个操着浓重方言的男声混乱的响起。林墨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这种酒场上虚伪的吹捧让她感到恶心,这里好像是一个包间,环境还不错,古色古香的大房间有张屏风间着,几个人在屏风内侧。
林墨懒得听着几个人醉醺醺的谈天说地,正要出去寻个清净地,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不由的心下大惊,如今自己只是一个魂魄而已,为什么会动不了?这不科学啊,虽然自己早就是脱离了科学的所在。
林墨想低下头看看自己,却发现依然办不到,好像自己只是被固定在桌上的一个花瓶,只能三百六十度的观察,却无法自己移动,这么想着便不由的有些恐惧,万一自己不小心被打碎了,岂不是要和秦墨阳的记忆似得,只能一片一片的拼凑?
不过现在,只能是在这儿像植物一样被一动不能动的听着这些人说话。
几个人醉醺醺的互相推让吹捧,似乎一点也没有想回家的意思,林墨听得昏昏沉沉的,若不是因为自己只是个灵魂无法睡觉,估计现在早就和周公聊天去了。“最近有个道士,跑到我们家非塞给我一个罐子,那罐子可不一般,白天太阳下一照血红血红的,晚上却怎么看都是个黑色的。”
“瞎说,那么稀罕的物件谁能便宜了你……”接着就是一阵起哄的声音。
“就知道你们不信,今儿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你们谁要是认得,我就送给你们……”
说着林墨就看到一个穿着琥珀色长衫,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醉汉走了出来,然后伸出双手,向林墨所在的方向捧去。
林墨不由的挣扎了两下,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举起,一双迷离的醉眼无比清晰的映在眼前,难道?自己就是那个罐子?
想想好像有什么不对,阳光下红色,晚上漆黑的罐子?这个描述,和有着秦墨阳记忆的碎片倒是有几分相似。
“看看,如何,是不是没见过这么美的罐子?哈哈哈……”年轻人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
被拿进屏风内,林墨看到大概有十几个男人,从十七八岁的少年,到已过而立的中年都有,每个人脸上都有些微醺,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有热切,有疑惑,有不屑,甚至还有贪婪……
虽然知道这目光不是冲着自己,但林墨还是感觉很不舒服,被几个男人在手中传来传去,怎么都感觉像是被吃豆腐了,不由得心中暗骂老太太竟然这样欺负自己。
“洛平兄,我看也就是一普通罐子吗~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一个男人有些戏谑的指了指罐子。
“非也非也,我看着罐子在阳光下里面的红色像是能流动一般,当真是不可多见的宝贝,只是给人的感觉总是……”
“我看啊,许是那道士用什么法子唬人的……”一片嘈杂的应和声四下响起。
只有一人一直静静地看着林墨不说话,眼神中有几分亲切,那种亲切感是林墨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亲切,就好像在面对林静时一样。这种莫名想与人亲近的感觉,好奇怪。
男人接过罐子,动作轻柔,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没有一点醉意,那目光和秦独幽当年拿到碎片时候的感觉竟然有几分相似,林墨以时间有些恍惚,难道自己与面前的男人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洛平兄,那道士可曾告诉你这罐子有何用处?”男人不紧不慢,声音很是好听。
“只是告诉我,这罐子能锁人魂魄,可是谁有本事拿它锁什么魂魄?不知道为什么,这罐子虽然好看,我却觉得阴森森的……”
这话说完,酒桌上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夕阳下,血红的罐子格外耀眼,男人像是捧住一颗巨大的心脏,血液还尚未干涸。
“我也觉得,这罐子让人觉得沉闷……”一时间唏嘘声四起。
男人笑了笑“我看着这个罐子,却是格外的亲切,若是洛平兄不嫌弃,我愿与你交换。”男人说着便将腰间一块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取下来递了过去。
“行知兄客气了,这罐子哪里值这个,您要是喜欢,收好便是……”叫洛平的男子笑着推让着。心中却暗自高兴。
这罐子确实是不经意得来,但是自从这罐子得来之后,家中就连遭怪事,先是母亲病倒,再是父亲垂危,陈洛平请来了最好的大夫也束手无册,陈家在在这一代也是数得着的大户,生意做得也是风声水起,如今老爷子一下子病倒,对陈洛平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那天一个道士确实来过,送给他的只有几句话“养魂罐若是不易主,陈家必将全灭。”
易主,不是毁掉,看着这罐子华美,但是却没人敢要。道士还特地交代了,必须是真心想要这个罐子的才可以成为他下一任主人。
真心想要?这个可难坏了陈洛平,这罐子虽说华美,但每次提到这罐子给人的感觉,就没人想继续碰触了。总之,无论别人初见多么惊艳,想到这种阴森森的古怪感觉,就再也不想碰这个罐子一分。本来今天进来就放在了门口,却没人在意,想趁着大家都喝多的时候也许有人会打了眼收了吧,没想到大家依然是对这个东西这么忌惮。
当然,除了面前的这位酒量一直很好的行知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见到这个罐子没觉得诡异还感觉亲切的。想想陈家终于有救了,陈洛平赶集这位行知兄还来不及,恨不得自己倒贴黄金几百两,又怎么会收下这块羊脂玉。
“来来来,为了行知兄和这罐子的缘分干一杯……”说着便把那块和田羊脂玉推倒了男人的身边。
男人不客气的将罐子放在自己的身边,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很快,酒桌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知道华灯起,夜色渐深,几人才慢慢散去。林墨在男人的身边竟然感到异常的平静,连刚刚在外面时的烦躁也一扫而光。街上有些冷清,男人拿着黑色的罐子,在眼前看了看。又是那样温柔的一笑。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对你感觉很熟悉,你不过是个罐子而已,真是难得。”林墨不由得回了一句“我也感觉你很熟悉呢。”
男人诧异的看了罐子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难不成今天喝多了?竟然觉得这罐子在对我讲话。”
林墨也睁大眼睛,一时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回应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