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烟来到睦元堂,老夫人此时还没睡,正躺在软榻上,近旁的丫鬟琴瑟用美人锤轻轻敲打着老夫人的腿,卫嬷嬷见平烟站在外室,对着琴瑟使了个眼色,琴瑟低着头出去了。
老夫人半眯着双眼:“怎么只有你,平安呢?”
平烟忙答道:“今晚是平安当值,怕玙姑娘起疑心,便只有奴婢来了。”老夫人轻笑一声:“便是你们都不来,她也不会信你们的。”平烟想了想又将今日路沛云身边的大丫鬟元香的事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懒声道:“这等小事也来告诉我,你回去吧。”平烟闻言,后背顿时起了一阵冷汗,只得诺诺的应下退了出去。
卫嬷嬷上前替路老夫人揉着双腿:“四姑娘终究是个不安分的。”路老夫人冷笑一声:“她那点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卫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路老夫人由卫嬷嬷扶着,缓缓起身:“就随着她去闹,玙丫头到咱们府里,可不是享福来的。”卫嬷嬷继续说道:“四夫人那里只遣了两个贴身丫鬟,您看……”路老夫人眼色一沉:“一个妇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孩提,近旁都有人看着,还怕她们成了精不成!”卫嬷嬷扶着老夫人上了福禄寿喜六柱床:“是。”路老夫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璟哥儿那里,再遣了两个丫鬟过去。”卫嬷嬷想了想道:“您看红袖和红缨可好?”
路老夫人摇了摇头:“红袖还好,红缨太过怕羞。我瞧着琴瑟倒还好,就让她和红袖去罢。”
卫嬷嬷应声道:“是,奴婢明日便遣了她们过去。”路老夫人点了点头,心中一阵冷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辰时,路玙刚用完早膳,平烟便近来笑道:“四姑娘来了。”
路玙浅笑道:“快请进来,秋日早晚凉,云姐姐可别着凉了才好。”正说笑着,路沛云已是挑帘而入,彤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襦裙衬得她纤挑袅娜,三千青丝挽了垂鬟分肖髻,其余垂在颈边,发间带了洒金珠蕊海棠绒花。腰间佩着如意玉环,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
路沛云瞧见路玙,便娇笑道:“玙妹妹,我是向你赔罪来了。”路玙假意面带不解:“云姐姐这是何意?”路沛云一把拽过元香,呵斥她跪下,遂又对路玙笑道:“昨日我身子不爽利,也没向大厨房报备,没曾想这奴才竟将玙妹妹的晚膳端了过来。”顿了顿,又转身对元香道:“还不快给玙姑娘认错。”路玙瞧着元香双眼红肿,像是哭过的。见路玙望向自己,元香慌忙跪在路玙面前:“玙姑娘,您饶了奴婢罢。”
路玙心中冷笑,饶了她?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多容不得元香呢,倘若自己一个表态不好,传出去便会说自己是刻薄之人。路玙微笑着扶起元香,柔声道:“我也并没有恼了你,你也是为你家主子着想,何况我同云姐姐一见如故,不说晚膳了,便是叫我日日服侍云姐姐,我都是甘愿的。”元香立时怔住了,本以为路玙即便不声张,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说好话,遂下意识的望向路沛云,只见路沛云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此时路沛云心中想的是,路玙这番话将她堵死了,若是自己在提着此事不放便有些欺负人的意思,路玙也说了,便是日日伺候自己也是甘愿的。路玙毕竟不是府里的人,刚住进来不久,先是抢了别人的晚膳,再是领着奴才上门看似谢罪,实则打压。
想到这里,路沛云又笑道:“我就道玙妹妹是大度的,元香,还不快叩谢玙姑娘。”元香又要跪下磕头,路玙一把搀起元香,笑道:“再跪下我可便恼了!”
路沛云忙笑着携了路玙的手道:“你我同去祖母那里可好?”路玙笑着应声颔首,一行人遂前往路老夫人的睦元堂。
行至睦元堂,正巧遇见从外头回来的卫嬷嬷,路沛云立时给元香使了个眼色,元香忙用帕子遮了自己的侧脸,这个小动作自然被卫嬷嬷注意到了,当然还有路玙,路玙只是冷眼看着主仆二人,率先挑了帘子进去,路沛云瞧见路玙进去了,也忙走了进去。
路玙和路沛云给路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路老夫人正在用早膳,便点了点头,路沛云忙笑着上前替路老夫人布菜,路老夫人和蔼的笑着:“你个猴儿,这么早来我这里做什么,还把玙丫头也带了过来。”路沛云娇声说道:“孙女想祖母了。”路老夫人慈祥的笑道:“好好好,就数你最有孝心。”路玙见两人不停地说着话,倒是将自己冷落在一旁,此时,又发现路沛云侧目冲着自己得意的一笑,心中不禁觉得好笑,面上却装作无常,只是垂目。路沛云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气恼得很。
路沛云看着在屋中伺候着的红缨,不禁笑道:“怎么不见红袖姐姐和琴瑟姐姐?”
路老夫人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我瞧着璟哥儿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伺候,便遣了她俩去。”说完,便盯着路玙的神色仔细瞧着。路玙闻言,心中一跳,但她深知路老夫人既然敢在她面前说,必是有其他目的,只能强忍着不动声色的笑道:“我瞧着红袖姐姐和琴瑟姐姐都是好的,本来还想向老夫人要了过来,又怕老夫人舍不得,没曾想,到让哥哥抢了先。”
路老夫人见路玙神色依旧,不禁暗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无意,遂笑道:“你们兄妹我都是心疼的。”
路沛云唯恐路玙抢了路老夫人的宠爱,忙抢白嫣然笑道:“祖母房里的自然都是好的,红袖姐姐和琴瑟姐姐都是心思细的,便是孙女恐怕也是学不来的。”心思细密,这样的人若不为自己所用,最是要不得。
路老夫人笑道:“三日后,我要去菩提庵拜佛,你们姐妹几个都去。我记得玙丫头也是通晓佛法的,玙丫头也跟去罢。四丫头,半月前让你抄的佛经明日都带上烧了。”
坐着和路老夫人聊了会儿,路老夫人便声称乏了,路沛云和路玙遂从睦元堂出来。
路玙还通晓佛法?难怪祖母这般喜欢她,路沛云心中恨恨的想着。路玙用余光打量着路沛云阴沉的脸色,心道只怕她又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