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堇愣了片刻，她看到对方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甚至身体也开始呈现透明状。苏小堇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东西，对不起了。”女子伸出一个树藤，绕住了苏小堇的脖子，将她一点点的箍紧，“小东西，看在你陪了我这些天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的。”
苏小堇感觉空气一点点的消失，她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她不停地挣扎着，想争取一口空气，却求而不得。
我苏小堇，今年一百零八岁，从来没见过爹和娘的模样。在最后的时刻，我想不到有谁可以救我。
一个明媚的笑容撞进了苏小堇的脑海，还有那张永远那么和善的脸。
“大师姐，师父。李九安。李长歌。”苏小堇勉强出声。她脑海中又出现师父那晚端着面汤，把师姐从床边唤起的情景。师父，师姐，小堇很想你们。
苏小堇以为死亡就是这样，跌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再也不能见到那些出现在生命中，给过自己温暖的、帮助过自己的、陪伴过自己的妖。但是，为什么死亡还能感觉到痛呢？
苏小堇感觉自己的脖颈处十分地痛，感觉有什么源源不断地流了出去。这种感觉好像，好像苏五一给过的。苏小堇睁开眼睛，看到那双白皙的脸正挨着自己的脖子。
“小东西，没办法。我想不到其他办法，能让我活下去，又让你也活下去。”女子松开了苏小堇，她吸吮完苏小堇的血，感觉胸口的剧痛减轻了一些，她用树枝从外面拖了一捆草药进来，将草药嚼碎，敷在苏小堇的伤口上。
苏小堇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做完这一切，她不认为之前自己感觉到的杀气是假的，可是自己却真真切切地还活着。
“你为什么？”苏小堇忍不住问道，但当她看到女子替自己敷药的手心那一道疤痕时，她愣住了。
在李长歌的花园里，在陷入幻境的时候，苏小堇真切地看到，那个与男妖相爱的女子，她因为替梦境里的时候，她曾看到过，与男妖相爱的女子有一次上山险些掉落悬崖，女子手心紧紧抓着绳索才爬了上来，但是绳子勒进血肉中，女子手心永远地留下了疤痕。
“白妍安。”苏小堇看到自己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女子的手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但是很快对方却把手缩了回去，脸瞥向另一边，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你是白妍安对不对？”苏小堇走近女子，她仔细端详女子的外貌，发现了更多的吻合点。胸口的蝴蝶形胎记，左耳垂的痣，太多的完全一致证明这不可能是巧合。
可是女子却闭了双眼，她胸口的光也熄灭下去，苏小堇完全不能看到她。
苏小堇沉默了好久，她不知道过去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又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最后，一个寻而不得，一个却在小梁山的山洞，化作了半人半妖。
最后，苏小堇所有的疑问都只化作了一句话：“我师父，找了你很久，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放弃过。”
回答苏小堇的依然是冰冷的沉默。
苏小堇独自趴在地上，她渐渐地回想起那日在花园中看到的情景，那个幻象，苏小堇曾以白妍安的身份真真切切的经历过。她先前没有完整的回想，所以只知道那铜镜中显现了李长歌爹娘的死因。
但当苏小堇从头到尾把梦境中的心情回忆一遍，她拾起了那颗记忆的绳索，将所有的珠子都完整地串了回来。是了，梦境中，苏小堇，或者说白妍安看到夫君是妖时，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这个原因，才是白妍安离开的原因。
“师父一直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更不知道他爹当初杀了你爹娘。”苏小堇看到对面的白妍安胸口又有些忽明忽暗，想来这件事确实是她的心结。
可是苏小堇依然大声地喊出来：“师父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白妍安将苏小堇拉了过来，她恨恨地问道：“难道我爹娘就是有罪的？我因为他，十岁就没有了爹娘。”
苏小堇悲伤地看着白妍安：“我从出生就没有爹娘。我没有享受过爹娘的关爱，却承受着族长因为我爹娘而给我的恨意。”
“师父他也没了爹娘。师父的爹娘欠你爹娘的命，他爹娘也欠你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师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师父也想给你一个家啊。”苏小堇伸出自己的爪子想去擦拭白妍安的泪。
白妍安的双眼不断地涌出泪来，她紧紧抱住苏小堇，抽泣起来：“不。我和他不可能有家。小九，我们的小九，才出生就没了。这就是报应。是我和杀父杀母仇人在一起的报应。”
苏小堇将自己的长尾绕到白妍安的身后，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没有报应的。你和师父都没有错，怎么会有报应呢？”
“不。我错了，他也错了。他爱上了一个人。我爱上的杀父杀母仇人。我九泉下的父母肯定恨死我了。他们肯定怨我没有给他们报仇雪恨。”
白妍安伸出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喊着：“爹，娘，我把这颗伤了你们的内丹夺回来了。我也想毁了它，可是它却融到了我的体内。我也不想的。”白妍安的泪将苏小堇的毛发都浸得都塌了下来。
苏小堇推开白妍安，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怀小九的时候，小九吸走你的营养，让你的身体变得很孱弱。之后，又因为生小九后伤心又伤身，你差点死掉。你恨小九吗？”
白妍安含着泪摇头：“不，她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恨她呢？我恨不得我替她死。我只希望她过得好。”
“是啊。哪个做父母的会恨自己的孩子呢？你跟小九的相处不过是怀孕的十月，而你的父母却跟你朝夕相处十年，他们对你的爱只多不少的。”苏小堇不知道自己的爹娘为什么离开自己，但她一直期盼，他们是有苦衷的。他们不是不要自己。
白妍安却依旧不停地流下泪来，她的手和身体又渐渐透明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