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诚贞脸上的表情略略不自然,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郑诚彦苦笑道:“大哥,士子宴时第十八名做的诗和我在扶风苑写得草稿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紧张又做了一首,只怕那****就声名扫地,连父亲也要面上无光!”
郑诚贞仔细观察郑诚彦的神色,发觉他似乎真得只是怪罪何冲一个人,安慰道:“好在没事。”
郑泰听着二人说话并不表态,只道:“何冲,靖国公府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二少爷?”
何冲抖着身子道:“老爷,小的,小的不知道这诗是做什么的,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只想着拿出去卖几个钱,老爷,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何冲“砰砰”地磕着头,不一会儿血就模糊了他的脸。可堂上坐着的几人都漠然地看着他,丝毫不因为他的狼狈而心软。何冲的话没人相信,漏洞百出。
贾氏冷笑道:“骨头到硬,来人把这狗奴才拖出去打,打到他说为止。”何冲恐惧地浑身发抖,他不敢向吴氏和郑诚贞那边看一眼,他跪着挪动到郑诚彦脚下,哀求道:“二少爷,奴才知错了,奴才真的知错了,您饶了奴才吧!”
何冲自小就在郑诚彦身边,郑诚彦为人温和对下人也体恤宽容,他想二少爷狠不下心罚他的,可他磕了半天头才听到郑诚彦道:“何冲,哪家府里也容不下卖主的奴才,你还是如实招了吧,还能少吃些苦头。”
何冲额上的血流了下来遮住了眼睛,他看不清郑诚彦的表情,只觉得这声音和他听了十年的声音完全不同,可他没精力去想其中的不同了,他被人拉到院中,摁在冰凉的板凳上,重重的板子打在身上,疼得他几乎晕了过去。
房中的几位主子坐在屋中,听着外面的惨叫,一股沉凝的气氛在屋中弥漫开来。何冲的声音渐渐微弱,一桶冰凉的水泼在他身上,他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他被身材健壮的家丁拖进屋中,贾氏喝问道:“何冲你老实说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何冲听着这句话,吃力地道:“是,是,大,大少爷······”
郑诚贞的脸色一下子变青恶狠狠地道:“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随便污蔑主子?”郑泰看着郑诚贞扭曲的面孔眼神幽深。
贾氏冷笑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老大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屋里的气氛箭拔弩张。
郑诚彦义正言辞地道:“父亲,母亲,孩儿相信大哥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何冲他的话不足为信。”
吴氏道:“这奴才害了二少爷还不够,还想害大少爷,真是其心可诛,还是打死了事!”
何冲听了这话挣扎着道:“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大少爷说小的拿了、拿了二少爷的诗就给小的一百两银子,那银子、银子就在小的床下······”
郑泰把手边一个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碎片飞起划伤了郑诚贞的脸,郑诚贞一时腿软差点儿没跪在地上。屋里呼吸可闻,郑泰道:“来人,这狗奴才胡言乱语,堵上他的嘴拖出去乱棍打死!”贾氏见郑泰明显包庇的行为,脸色发青,刚想阻止,就被银杏拉住袖子,她恢复了些理智,重重地喘息着,竭力才压制住自己的愤怒。
不待何冲在说些什么,就被人死死地捂住嘴,连拉带拖地弄了出去,屋外木板与肉体的撞击声清晰可闻,不大一会儿,帘子掀开来人道:“禀老爷,何冲已死。”
郑泰挥挥手,那人弯着腰退了出去,郑泰道:“彦儿,改日你再挑个合心意的小厮,过几日是楚王的生辰,你好好准备一下,和为父一起去。”
郑诚彦恭敬地道:“是。”贾氏心中冷笑,这算什么?补偿!呵!
郑泰似是十分疲惫说完就走了,郑诚贞在郑泰走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郑诚彦看了这屋里的几个人一眼,觉得身心具疲转身走了出去。
郑诚彦看着院中深红色的血迹,心中却没有多少悲伤,何冲自小就是他的书童,跟在他身边十年,这十年郑诚彦无论得了什么好东西总记着给他一份,在他的心中何冲不仅仅是一个奴才。
郑诚彦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这个院子,他想从今日起他彻底地不同了。
楚王顾长琚年届四十,是当今陛下的十五叔,作为如今留在京城的少数几个王爷之一,颇受陛下倚重。楚王妃蒋氏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和楚王伉俪情深,府中只有几个孺人,除了新河郡主顾薇,其他的孩子皆是蒋氏所出,而新河郡主长到六岁就被生母于氏送到蒋氏膝下。
楚王的生辰,来往皆是显贵,郑泰这次只带了郑诚彦一个人,众人看在眼里皆认为郑诚彦是郑泰属意的世子,对郑诚彦十分热情。郑诚彦跟着郑泰与众人寒暄,不由冷笑,别人家出门皆带嫡子,也唯有靖国公府带嫡子出门还是作为“补偿”。
郑诚彦看向内宅的方向,脑海中闪过顾洛川的笑容,心中第一次想抓住些什么。
贾氏这次只带着郑子佩和顾洛川,心里分外痛快,楚王妃蒋氏身体越发不好,府中一切几乎都是新河郡主顾薇一手打点,蒋氏撑不住,只在屋里坐着,顾薇代蒋氏在外面迎接各位夫人小姐。
顾薇已年满十六身姿绰约,笑容温和端庄。顾洛川打量顾薇的时候,顾薇也在暗暗打量顾洛川。顾洛川今日穿得是较正式的华服,梳得是常见的百花分肖髻,嘴角含笑,虽仍带着些稚嫩,但皮肤雪白,凤眼妖娆,随着年岁的增长,顾洛川也渐渐得发出夺目的光彩。
楚王府设宴,陛下特意派大皇子代为恭贺,足见陛下对楚王的器重,不过大多数人更关注的是自大皇子入阁以来,陛下渐渐将许多事情交给十岁左右的大皇子来做,其中意味让大多数人猜测不已,有巴结赵家的,有支持大皇子的,有按兵不动冷眼旁观的,朝中刚刚稳定的局面又渐渐乱了起来。而楚王和靖国公都在这场漩涡中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