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府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忙碌了起来。
顾洛川虽被先帝剥夺了公主封号至今未恢复,但即位的帝王是顾洛川的胞兄,谁敢慢待?
顾洛川下了马车,便看见一群严阵以待的人,心中自知他们为何。
前世亦是如此,以公主之礼迎接自己,只差对自己行三跪九叩之礼了,但当看出自己失宠于宫中,那些明着的慢待,暗中的嘲讽毫不留情。
更可恨的是那些女人因嫉妒,虽不敢害死自己,却将自己的婢女一个个置之死地。
此仇不报,夜不能寐!!
顾洛川想前世的日子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现在面对这些美丽面孔下的蛇蝎心肠,依旧能笑得得体友善。
贾氏先迎了出来,搀住顾洛川,笑盈盈地道:“洛川,你可算来了,舅母一想到你要来,就开心地睡不着啊。”
“舅母”,顾洛川略有羞涩地低下了头。
相比贾氏的处处抢着出头,吴氏可谓尽显南方女子的温婉柔和。
“表小姐,自知道你要来,夫人早早便将一应事物准备齐全,阖府上下无不开心。”吴氏笑着道。
贾氏听了她这些奉承话,立时冷了脸色,道:“这些洛川自然知晓,岂用你多嘴!”
吴氏露出了些尴尬的神色,退居一边,不再言语。
顾洛川冷眼看这场妻妾交锋,适时露出一些为难之色。
贾氏全无所觉,被众人簇拥着,迎顾洛川进门。
众人进了大堂坐定,顾洛川便顺着贾氏的牵引与这些熟得不能再熟的面孔一一见礼。
贾氏走到一个端庄的蓝衣女子前道;“洛川,这是子佩。”
蓝衣女子看上去十四五岁,面容稚嫩却有着超出年龄的端庄稳重,郑子佩起身友善地颔首微笑,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风范。
顾洛川亦微微一笑。
而后,贾氏引着顾洛川介绍吴氏:“这是府里的二夫人。”贾氏在二上,加重了语气。
吴氏仿若未闻,温柔地对顾洛川笑道:“洛川,你初来府上,若有什么缺得少得只管与我说。”
顾洛川微微低下头,看上去就像一个初来乍到的羞涩的小姑娘。
实际上,顾洛川低头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吴氏的衣料。
吴氏的衣服虽然颜色素净,不引人注目,但料子明显比贾氏的要好,看来靖国公府的大权已被吴氏暗暗握在手里了。
至少,贾氏如果知道吴氏的衣服比她的名贵,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洛川再抬起头来,已将那丝讽刺的笑容完美地收了起来。
接着,贾氏正要介绍时,一个与顾洛川年纪相当的少女,抢在贾氏开口前道:“姐姐,我是子华,府里终于有和我年纪一样大的姐妹了。”
郑子华笑得活泼可人,亲热又不会感到冒犯,很难让人生出恶感,顾洛川笑容适时增大一些。
贾氏明显对郑子华抢先开口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顾洛川坐定后,又有两个妇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进来见礼。
拉着女孩的妇人是靖国公的秦姨娘及她的女儿郑子琪,母女脸上都带着些怯弱的神色,显然在府中属于被忽视的群体。
而另一个妇人则大方得多,笑容爽朗,行过礼后便道:“早听表小姐要来,贱妾就一直寻思着您是怎样的,如今看来果真是神仙似的模样。”
顾洛川矜持道:“姨娘过奖了,舅舅家的姐妹才是一顶一的出色。”
贾氏笑道:“洛川你莫理她,这人一向嘴甜得很!你唤她李姨娘即可,她是六少爷的生母。”
顾洛川微微颔首,相比那一对被众人无视的母女,能被贾氏如此亲厚对待的李姨娘显然不简单。
至少贾氏与吴氏争斗的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做了无辜的牺牲品。
喝了些茶与众人闲聊了会儿,贾氏便亲自带顾洛川去了她的住所,明月轩——与前世一样的地方。
绿袄等人已收拾得差不多了,见顾洛川来了,就迎出了门。
贾氏道:“这里是我布置的,若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只管说。”
顾洛川淡淡一扫,便发现许多名贵的古董字画,她微微一笑:“劳舅母费心了,洛川很喜欢。”
贾氏面露得意,满意地离开了。
顾洛川坐在桌旁,浅浅啜饮,好笑地对外面转圈的碧玺与桃枝道:“还不进来,打算转到什么时候。”
碧玺与桃枝互相看了一眼,走了进来。
顾洛川看着低着头地两个婢女,道:“有什么事吗?”
碧玺咬咬牙道:“靖国公府太过分了······”
桃枝拉了一下碧玺,碧玺不为所动,继续道:“这屋里的许多摆设都是赝品!”
顾洛川浅浅地饮了口茶,桃枝补充道:“应该是下人太不小心弄错了。”
“什么,我看明明是······”碧玺还要说,被桃枝重重拉了一下。
碧玺率直,桃枝谨慎,然而太过率直易得罪人,太过谨慎则容易错失良机。
顾洛川想着,绿袄看自家小姐不知神游到哪里的眼神有些困惑,挥手示意让桃枝碧玺先下去。
“绿袄,你说靖国公府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奴婢想应是无意的吧!”绿袄小心地道。
“我却不这样觉得。”顾洛川别有意味地笑了笑。
大楚攀比之风盛行,给客人用赝品是公侯之家的大忌,十分不尊重。
顾洛川看着绿袄,认真地道:“绿袄,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们四个是我最亲的亲人了,靖国公府虽是我的舅家,却几乎没有来往,谁疏谁亲我自有分寸。更何况如今大夫人与二夫人争得厉害,谁知会不会把我当枪使,我自要防着她们些的。”
绿袄眼眶发红,若非将军骤然去世,小姐岂用接触这些事情?
“恩,绿袄明白了。”
看着绿袄心疼又坚定的表情,顾洛川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小姐”,夏泽自外面走来道:“五小姐来了。”
顾洛川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笑道:“还不快请进来。”
“是。”
郑子华带着娇憨的表情,笑道:“姐姐不会嫌我烦吧。”
顾洛川道:“自然不会,子华妹妹来得正是时候。”
郑子华觉得顾洛川的话有些奇怪,又不知奇怪在哪里,看着顾洛川诚恳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