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凝,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怡蓉堂内,许氏端坐于正座之上,一双美目圆睁,一大早儿见到禾凝就忽地摔了茶盏子。
禾凝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集芳斋的事儿许氏已经知道了?她一对柳叶眉微微蹙起,心里慌乱得紧,许氏如此快地得到风声,她还没有半点儿的准备。一旁的方青梧一下子躲在禾凝身后,一只手拽住禾凝的袖子,俊脸红红的,怯怯地喊了一声“娘!”
“母亲,切勿动怒,当心伤了身子!”禾凝急忙上前劝道,“媳妇不知何处做得不好,又惹得母亲如此生气?”禾凝说着,心里却转着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思虑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许氏的盘问和责罚。
“你问问他,他都做了什么!”许氏睨了方青梧一眼,一只手指着他,气得全身哆嗦,恨铁不成钢地道:“他,他,他把刘先生的头发给烧了!”
“什么?”禾凝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方青梧问,心里却暗暗地松了好大一口气,还好还好,许氏并不知道集芳斋的事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混账,他竟然烧了刘先生的头发!若不是喜子发现得早,一瓢凉水下去把刘先生浇了个满头满身,只怕先生现在连命都丢了!要不是我拦着,你现在就去大牢里寻他去吧!”许氏越说越气,方青梧却只是胆怯地立在禾凝身后,满脸的无辜。
“青梧,到底怎么回事儿?”禾凝板着脸问。
“小凝,我说过了,我不想读书!刘先生一点儿都不好玩!就知道坐在那儿摇头晃脑嘟嘟囔囔的,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儿,我不喜欢他!”方青梧撅着嘴,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罢了!罢了!娘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只要你不给娘惹事就好!如今就在家里好好待着,不想念书咱就不念了!”许氏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母亲!”禾凝忙道,“念书对青梧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青梧现如今如同孩童一般,爱玩爱闹是本性使然,咱们可不能放任他啊!”
“不必多说了!之前给他请了许多位先生,哪个不是被他两三天就气走了?”许氏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她朝方青梧招招手,青梧不情愿地一步一步挪过去,许氏摸摸他的头,爱怜地道:“都怨娘不好,娘不该逼你念书!今儿后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太出格,娘是不会怪你的!”
禾凝见状,选择了沉默。许氏爱子情切,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一个作儿媳妇的,纵然心中对许氏的做法存有异议,也只有顺从的份儿。
这时,吴老太君身边的如意来了怡蓉堂,她朝着许氏福了福身子,笑着说:“夫人,老太君遣奴婢过来捎个话儿,请夫人移步沉香堂内用早饭。少爷与少夫人竟也在这儿,如此甚好,且和夫人一同过去用饭吧,还省得奴婢跑腿儿!”说着,她用帕子掩了嘴,眉眼全是笑意,“老太君有个天大的喜讯要告知众位呢!”
这方家虽说人多业大,因着府里产业多银子多,每个院子里都配了小厨房,一般只有来客或者过节的大日子才聚在一起吃饭,她刚才还想着,无缘无故地老太君怎会招呼众人吃饭,原是有原由的,禾凝心里暗自转着心思。
“喜讯?这一大早儿的有何天儿大的喜讯哪?”许氏笑着问。
“夫人您自个儿去了不就知道啦!老太君临来还嘱咐奴婢,要是奴婢提早儿说漏了嘴,仔细我的皮呢!”如意笑道。
“你这丫头,嘴巴倒严得很!”许氏笑着嗔了她一眼,打趣道:“若不是喜讯儿,害我大老远白跑一趟,也仔细你的皮!”
众人跟在许氏身后移步沉香堂。此时,沉香堂内,正坐着二姨娘谢氏、三姨娘姜氏、二嫂柳氏还有木兰、木槿、木荷姊妹三人。方青槐歪着身子斜靠在椅子背上,嘴里叼着一根筷子,翘着二郎腿儿,目光不知望向哪里。方青杨身板坐得直直的,手里拿了一本《中庸》,微微皱着眉头,读得津津有味。
胡氏此时却不在厅中,禾凝觉得分外诧异。胡氏如此玲珑剔透的人儿,现如今又是当家长媳,这等场面众人都来了她却未到,终是不妥。
谢氏看见许氏,并未起身相迎,反而将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尖锐着嗓子招呼道:“姐姐来了!”
许氏瞥了她一眼,也未搭理她,自顾自地坐下,青梧和禾凝也挨着她入了座。
方木荷抬头望了望禾凝,手里帕子都被她绞成了一团,她张张嘴,复又闭上,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整张脸都红彤彤的。
“木荷?你没事儿吧?脸怎的这般红?”方木兰见木荷的样子,忍不住脱口道:“莫不是我这妹子大了,有了心思,看中哪家的公子哥儿了吧?”
“大姐!休要拿我打趣!”方木荷被木兰一语说中心思,又气又急,俏脸愈发地红了。
“怎么的?被大姐我说中了吧?木荷,你这鬼丫头固然心思多,却也急不得,你二姐还未出嫁呢!你可得再忍耐两年!”方木兰愈发来劲,已将话头引到一旁的方木槿身上。
方木槿却是个沉闷的,闻言只是红着脸瞥了方木兰一眼,并未接话。方木槿手中还拿着一把团扇,扇中绣了一副花好月圆的美景儿,此刻她正忙着穿针引线,安静得如同一朵月光下在一湖静水中独自摇曳的荷花。
“木兰!莫要胡说!”许氏怒道,“你这个当大姐的,整日里没个正形儿!别信口胡说坏了你两个妹妹的名声!”
“咦?大姐,你头上戴得这个嵌绿松石花形金簪样式甚是精美,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呢?可是近日里置办的新首饰?”柳如媚指着方木兰头上的簪子问。
方木兰得意地一笑,“这是前儿个去青梧那里串门子,青梧媳妇送与我的!”
“哦!”柳如媚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儿,看着禾凝拖长了嗓子道:“到底四弟妹还是和大姐你亲,咱们哪,都是外人!”
“木兰,你何时要的你弟妹的东西?娘怎么不知!”许氏耷拉着眼皮问道。
“娘,一个簪子而已,您至于嘛!再说了,您将那个绞丝白玉镯送给禾凝,那么贵重的镯子,您说送给她就送给她,您不也没知会我一声嘛!”方木兰撇撇嘴,不满地道。
听了方木兰的话,二姨娘谢氏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忙用手掩了嘴,一双眼睛带着嘲讽看向许氏。
许氏被方木兰的话气得要死,再加上谢氏的嘲笑,自觉面子上挂不住,她“啪”地一下将右手拍在桌上,怒视着方木兰,道:“那镯子我爱给谁便给谁,还用得着你掺和!你还分不分长幼尊卑?!你在方家也住了段日子,也该收拾收拾回婆家了!”
“娘,您这是要赶我走?”方木兰一听,瞬间两眼蓄满了泪。她从婆家受了委屈才来了娘家,若是自己相公没来马车将她请走,反而自己巴巴地回去的话,她的日子今后怕是更难过了。
禾凝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本想着借机让许氏训斥一下方木兰,也算是给她贪婪的性子长个教训,却没料想事态却越发严重,正欲开口劝说,却听得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都闹什么闹?!吃顿饭的工夫都不能消停会儿子!”吴老太君沉着脸从内堂里缓步走出,左边跟着方青松,右边搀着她的,正是胡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