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人也不知道叫。”吴爱萍伸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嘴里嘟囔道：“没一点教养。呵，还有水果？”
陈凡都还没反应过来，吴爱萍没羞没臊的从袋子里掏出来了一支香蕉，剥了皮，自顾自的往嘴巴里噻着，一边含糊道：“这次你可别怪大舅妈没帮你们了，你瞧瞧，这医药费不就帮你们交了？”
“什么意思？”陈凡听得一愣，扭头问陈清道。
医药费可是好几万，上次去吴爱萍家里借五千块钱，她连门都没让自己进，这次这人居然良心发现了？
“大舅妈帮我们借到了医药费。”陈清小声回了一句，眼睛都不敢看陈凡。
“你？”
听姐姐这么说，陈凡可是打死都不敢相信，小时候，这人过年过节来自己家里吃饭，连扫帚都能捎回家里去的吴爱萍，居然能这么大方。
“不是我，难道靠你？靠你怕是你妈都病死了。”吴爱萍不屑的瞄了陈凡一眼，又扭头盯着陈清修秀气的脸蛋道：“瞧瞧，还是闺女有用，这李老板眼光还真不差。”
“大舅妈……”陈清听得一阵焦急：“我可只说了去李总公司上班，其他的没有答应。”
“是上班，是上班。”
吴爱萍奸笑着点了点头：“嘿，舅妈搞不懂你，你说你又不是个亲生的，跟着他们一家人受这苦干嘛?李老板那人多好……”
“你闭嘴！”
陈凡怒喝了一声，打断了吴爱萍的话，吴爱萍没有说错，陈清其实并不是陈凡的亲姐姐，而是陈凡父亲当年当兵的时候，一个生死战友留下的遗腹子。
当年抱到陈凡家里来的时候，陈清也已经有了五岁，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这么多年，陈清从来开口提过，要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的养父母，甚至比陈凡自己还要照顾有加。
对于这么一个姐姐，陈凡又怎么会把她当成外人呢？
听半天也没听出个端倪，陈凡隐约觉得这事情很不对劲，直接把姐姐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她说的什么意思？李老板又是谁？”
“是……”
在陈清的心里，陈凡一直都是那个被老师骂了不敢告诉家长，会偷偷翻女孩子裙子的坏小子，今天见陈凡第一次这么严肃的跟自己说哈，陈清不由得有些紧张，第一次觉得这个弟弟真的是长大了。
况且，父亲走后，在陈清的心里，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自然就是一家之主了，所以对于陈凡的质问，陈清不但没有感觉有任何生气，反而心底有一种被家人疼惜的关爱的安全感。
“是……李大龙……”
“李大龙？！”
听到这个名字，陈凡心里咯噔一声，算是知道那天姐姐为什么给自己留了纸条，说钱的事情不用自己抄心，也知道这吴爱萍为什么今天要来医院了。
这几年，星城就流行民间借贷，哪家哪户有多余的钱，都喜欢放到所谓的信贷公司，去吃些利息，好让手里的钱不白白贬值。
星城人把这些民间的贷款，叫做“贵利”。
顾名思义，贵利，也就是很贵的利息，而这些借贷公司，实际上就是披着合法外衣的高利贷公司，而且时常也会干出一些不合法的事情来。
这个李大龙正是这种借贷公司的老板。
这人以前和吴爱萍一个小区的，天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从上初中开始，就喜欢敲诈一些学生的钱，用来买烟买槟榔，用星城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典型的“二流子”。
前几年，这人不知道怎么混到澳门去了，据说是给一个大老板当保镖，回来以后，就开始咸鱼翻身，弄起了借贷公司。
“大……大舅妈说，李总答应了，只……只要我去他们公司当会计，利息……利息可以不算。”
看陈凡越来越生气的脸，陈清心里也有些担心，万一弟弟一冲动，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那这个家可真是一点希望都没了。
“大舅妈牵的线是把？”陈凡冷笑了一声，心里对这个落井下石的女人，又多了一层恨意。
李大龙那个**当年“打流”的时候就看上了姐姐，有几次还在姐姐晚上下班的时候。想要对姐姐动手动脚，好在当时父亲和陈凡总是轮流接她下班，没给这人什么机会。如今，要吴爱萍来借钱给自己家，然后让姐姐去他们公司上班，陈凡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人安的是什么心。
为了讨好他们院里一个混混，获些蝇头小利，居然能把自己外甥女，往火坑里推，吴爱萍这种亲戚，还真不如路边的一条狗。
“凡子……你……你别生气。”
陈清擦了擦眼角，有些动情道：“我知道大舅妈的话靠不住，但是，我们也没了其他办法啊。咱爸咱妈对我那么好，上次爸出事我帮不上，这次妈住院，就算真把我卖了，我也心甘情愿。”
陈凡看着姐姐红彤彤的眼眶，心里一阵心疼，姐姐这是为了自己和家里人，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啊！
“我不会让人卖了你的。”
陈凡紧紧的搂了搂姐姐，轻声安慰了一句，转身径直走到了吴爱萍的跟前，都懒得用正眼看她：“我姐不去那公司上班。今天不去，以后也不去。”
“凡娃子，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听陈凡这么一说，吴爱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横眼瞄着陈凡：“你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算哪葱？”
“你……你闭嘴！”
听到吴爱萍这句话，一向连一个脏字也不会吐的陈清，俏脸气得通红，忍不住生气道：“我们家的事情，就是他做主！”
“呵呵呵，这变卦变得挺快的啊。”
吴爱萍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平日说话都细声细语的外甥女，居然敢叫自己闭嘴，眼睛一瞪道：“我一片好心，跟着李老板吃香喝辣，你这个捡来的货可没有享受过这……。”
“你她娘的给老子滚蛋！”
陈凡根本没有等她把话说完，一步向前，扯着吴爱萍的衣领，猛得一推，吴爱萍一屁股载在垃圾篓里。
“打人！你打人！我要……”
“你要怎么？！”
还没等吴爱萍起身，陈凡高高挥起了拳头，直接就是一拳挥了过去，砸得她耳边一阵风声，要不是姐姐陈清一把拉住，他还真想揍这个女人一顿。
“我……我……”
平日里，陈凡总会估计自己是个长辈，虽然不怎么待见吴爱萍，但是总归没有动过手，也很少会这么顶撞自己，如今见这平日里木头一样的外甥，忽然变成了一头凶狠的恶狼一般，吴爱萍本来还想骂几句，话到了嘴边又惊恐的咽了回去。
“凡……凡娃子。”
见陈凡拳头拧得跟铁块块一样，还是不敢砸下来，吴爱萍拿出了她泼妇的一面，拍了拍屁股，很快又定下了神来：“你打我不要紧，不过叫我滚蛋，这话你说得轻巧了一点吧？借了人家的钱不还，现在叫我滚蛋？”
“你……你开始说借钱，可以三年以内还。”
陈清急忙在边上辩解了一句，家里的情况她可是一清二楚，吴爱萍才把钱送过来两天，如今有什么钱用来还账？
“三年？”吴爱萍呵呵冷笑了一声：“三年那是你去他们公司上班，陪人家李老板喝喝酒，唱唱歌，三年还都可以，你不去，谁还说了三年还了？”
“我……”
陈清担心的看了一眼弟弟，心急如焚，她从心底早就做好了准备，哪怕这次真把自己卖了，她也愿意，但是看弟弟这个样子，她实在不忍心当着他的面，跟这个女人一起去李大龙那。
“吃吃饭，喝喝酒，你还能少了一块肉？你有这么金贵么？”
看陈清有些犹豫，吴爱萍添油加醋来了一句，她可是知道那李大龙对陈清，那是垂涎已久，自己只要把这事搞定了，李老板那边早就已经答应了，以后家里那十万块，放到他们公司，一个月能生出来五千的利息呢！这不就等于抱着一个会下金砖的猪了么？
“大舅妈。”陈凡冷笑了一声，盯着吴爱萍道：“可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不值钱。”
“你……你什么意思？”
吴爱萍自己一嘴啃在了铁板上，被陈凡咽得老脸通红，胖手往口袋里一掏，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在陈凡眼前晃了两下，尖声尖气道：“你也知道李老板那的规矩，八万，两天，一天五千的利息。”
“啊！”陈清失声的叫了一声，这吴爱萍不是借钱，这是抢钱啊！
“姐，我来。”陈凡亲昵的拍了拍陈清的肩膀，一把扯过了那纸条，呵呵笑道：“一共九万是吧？”
“对！九万！”吴爱萍一脸的得意，这黑纸白字一清二楚，你小子还能赖账？九万块，我看你家陈清跟不跟我走。
“行，我来还。”
陈凡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心里庆幸今天还专门带了准备房租和店里进货的现金。
“你还？”吴爱萍哈哈阴笑了两声，引得走廊上来回的病人和家属一阵侧目，陈凡家的情况她可是一清二楚，这小子要有九万，那她吴爱萍岂不是亿万富翁了？
上下打量了两眼陈凡，吴爱萍一脸的不屑，尖声道：“你拿什么还？你爸那破店卖空了，能有九万……？”
“唰！”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凡把右手一只提着的那个黑色塑料袋一扯。
“哗！”
二十几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霹雳巴拉像是炒豆子一般的落到了地上。
“这……”
吴爱萍眼睛瞪得跟牛一样大，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钱，半响才回过神来，又抬头看了一眼陈凡，嘴里嘟囔道：“这……真……真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