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晃晃悠悠的荡涤而过,一切事物宛如新生。就像是春日的安抚可以带着冬日严寒的肆虐一般,很多事情,似乎只要睡上一觉,再醒过来,就可以欺骗自己,今天一切都可以重来。
一个下午过去了,一个斜靠在软榻上,脸上铺着本书,气息吹得书页一晃一晃;一个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玉手撑着精致的下巴,神思假寐……
钟灵一个人呆在屋里无聊,想起前几日离炀还是生龙活虎的时候,自己还可以腆着脸在他屋里作威作福,现在人受了伤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凑上去了。但是要不是因为半路杀出来的狐狸精,现在守在屋里,侍奉膝前,端茶送水,锤腰捏背,有美相陪的应该是自己啊!是自己啊!再想到今天早上一般光景,光是自己看着,鼻血都要喷涌而出了,两个人这么遮光蔽日、私下躲在屋里,真的会没事儿吗?于是钟灵越想越不放心,兴冲冲就要跑去离炀屋里,坏了两人的“好事”。
一走到门前,静声一听,似乎半点动静也没有。难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人就这样……就这样抛开世俗,已经睡倒了?就算再沉溺其中,也不能这般,不能这般啊……
于是钟灵就在离炀的厢房前来回晃,来回晃,到底要不要进去呢?进去吧,要是撞破了两人的好事,自己肯定不能活着出来了;不进去吧,待在外边,抓心挠肺的求知欲又折磨的自己浑身难受啊。
钟灵心下一横,进去了!就算是死,那也是能够大饱眼福之后再死。总比待在外边,抓耳挠腮的难受好。于是钟灵蹑手蹑脚扒开房门,轻轻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外厅果然什么都没有,内室?!嗯,两人都在内室!还是没有声音……继续向前走,绕过百草花鼓屏风,轻轻撩起轻纱隔幔,目光扫到内室,看到两人竟然坐在榻上、椅子上就这样睡着了?就这样?说好的画面呢?说好的……?于是眼光一沉,钟灵心下的失望蹭蹭的往上涨,冒着生命危险进来就给我看这?
转念一想,既然进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于是钟灵踮着脚绕过紫金香炉,走上前去,站在离炀的面前,然后半弓身子,把脸凑上去,直想把离炀整张脸看进自己大脑最深的地方,打个烙印,封存起来。于是看着看着就出了神,连呼吸都跟着离炀的节奏来了。
此时斜漾却觉得屋里有人进来了,本来就睡得轻,钟灵再小心也瞒不过他。张开眼一看,却看到钟灵整个人都要贴到离炀身上了,于是斜漾也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脸凑上去,用人都不一定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看什么呢?”
感觉到脸上一股股吹过来的气息,离炀一下就醒了,眼睛一睁,顿时六目相对。
“看够了么?”
轻飘飘一句话却似乎有着狂风压境的气势,把两人直直的扫倒了下去。离炀起身,瞟了一眼地上一对意图不轨的“男女”,直接就从两人身上跨过去了。
钟灵起身,觉得这种局势对于自己大大不妙,于是本着看完戏不想付钱就要跑的原则,一溜烟儿闪的无影无踪了。这速度让还在地上揉屁股的斜漾大为欣赏,只是自己有钱,看了戏只管打赏就好,不用跑。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斜漾转身对着离炀说了句:
“你干嘛呀?人姑娘那么看着你,想来是对你有意思,你还这样,真是无趣。”
想着这么好玩的姑娘没有看上自己,看上了眼前这座冰雕,虽然有点可惜,但是还是蛮有眼光的。
离炀却缓缓转身过来,若有所思的望着斜漾说了句:
“那你也这样看着我,你也对我有意思?”
斜漾被话一呛,差点没站稳又摔下去了。看着离炀的满含魅/惑的表情,斜漾突然羞红了脸,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一种小媳妇被邻家大汉调/戏的感觉。
最近几日离炀养伤,除了季月燕来探望过两次之外,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所以这几日大家都闲得慌,钟灵还是每天街头巷尾四处乱跑,但是似乎经常去幽月蓝谷;斜漾就是每日晌午的时候精神抖擞的出去,半夜踉跄、醉醺醺的回来,只是还是倒头就睡在离炀的房间;只有离炀和悦烟,被困在沉烟楼,哪里都不能去,就连要买点东西也都得让“日理万机”的钟灵抽空带点回来。
这一日下午,所有人似乎都没事儿,一个也没出去。一股脑全部跑到离炀的房间去了。于是整个房间的景象就是这样的:
离炀拿着本书在书桌上沉思,眼神没有半点闪动,直直的又坐成了一座雕像;斜漾则在软榻桌上铺上了张洁白的宣纸,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拎着只笔,每隔几分钟往纸上戳一下;钟灵跑到一侧的书柜室来来回回的翻来翻去,每本书拿下来看两页,然后就扔一边,一会儿地上就堆满了各种铺开的闲书;而悦烟则时不时进来添一下茶水。
看的无聊的钟灵,突然转过身来,
“我们下棋吧!”
“好啊,这提议不错。”耐不住冷清的斜漾,顿时就激动了,巴不得现在就已经铺上了棋枰。
于是在三个人便在后院芜草湖中的凉亭摆上了棋盘,准备开始下棋。
“既然下棋,那就有输赢,输赢没有筹码就太没意思了,要不我们赌上点什么吧?如何?”
斜漾一个浪/荡公子哥,多才多艺,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不仅擅长琴棋书画,附庸风雅,而且上能出对,下能作诗,一手丹青胜似竹墨风骨,一手好字更是洛阳纸贵。不过同时也是市井常客,上过青/楼,进过赌场,斗过蛐蛐,耍过**,调/戏过良家妇女,劫持过花轿女娇娘。所以高雅之事,他玩来总有几分低俗,低俗之事他做来又是一种风/流。
“赌什么好呢?”钟灵瞪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使劲的盯着眼前的两只美男子。
“这样,我们每两人相对五局,不分什么五局三胜,我们只说一局一胜。赢一局满足对方的一个要求。如何?”斜漾望着两人。
“我没有要求。”离炀冷冷的说一句。
“那你赢了就不算数好了。”钟灵看着离炀,一脸无赖的说道。
“我先来,我赢钟灵一局,那你就给我当丫鬟使一个月。”斜漾一脸坏笑的望着钟灵。
“那我赢一局就……”某人死死地盯着斜漾胸口的衣襟,眼里满满都是邪恶,甚至让人觉得能够听到她恶狠狠磨牙的声音。
“这个除外……换一个。”斜漾突然觉得危机四起,一把揪起衣领。再看着钟灵的眼神,心里一阵一阵的跳的慌。
“你除了一身色/相还有什么?”钟灵很苦恼。
“那就这样吧,我压点不一样的,我若赢你一局,你就欠我一句真话,等我要听的时候,你再说。”钟灵望着斜漾,很无奈的随便邹了个。
“我若赢夕颜兄一局,那就一个月内我住你房里时,我睡床,你睡榻。”斜漾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来下的棋,自己这几日睡榻睡的落枕好几次,感觉身子骨都快散了,又不想搬出去,就只能乘机抢了他的房,霸占了他的床。
“那我赢了你如何?”离炀对于斜漾这么无耻的筹码,感觉很无力。
“你若赢了,一个月内你睡我房间的时候,你睡床。”
“我不睡你房间。”
……
离炀转过头来看着钟灵,一张“你死定了”的脸,冷冷的说:
“我若赢你一局,你就保证一天不出现在我面前。”
“那我赢了呢?”
“不管什么,随你。”
“真的什么都可以?”
“可以。”
于是只看到钟灵一张笑的比龙卷风还要张狂的脸,在整个棋局里咆哮了一下午,直让人觉得离炀若是输上一局,就会被吃光抹尽,连骨头渣都不会剩。
似乎每一局都给自己一点希望,给对方一点甜头,整个棋局就能风云变幻,下棋的人才能全神贯注。好像一子错,终身毁。埋伏一处接一处,算计一计连一计,一局下来,虽胜负终成,但总是让人唏嘘不已。毕竟狭路相逢、争锋相对,毫厘之差,上演的就是成者王,败者寇的世事变化。
十五局棋下来,天色已经暗沉了。总的来说,斜漾赢了钟灵两局,离炀一个人赢了十局,钟灵赢了斜漾三局。只是某些人阴谋落空,恨恨的牙痒痒。于是坐在凉亭的钟灵和斜漾,眼巴巴看着离炀高傲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里满满都是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