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段瑾岫在秋水轩提心吊胆,直至过了第二日午膳端木鸿未曾发难心才安了,段瑾岫便知云轲那一眼确实是在宽慰她,依墨阁那些见不得人的物件也定是云轲处理了。
又在秋水轩过了两日未有人提起此事,段瑾岫胸口的大石方得以稳稳落地,在依墨阁几日是天天夜不能寐,在秋水轩的几天又是心惊胆战,如今一切相安无事,段瑾岫忽觉困顿无力打算回屋小憩一番,段瑾岫在秋水轩的生活与依墨阁大体相似,一个痴傻的落魄公主除了吃吃喝喝还能指望她做什么呢?这几天她这个落魄公主因为晚间睡不好脸色又更难看了几分,白天恹恹不振的模样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傻子,人人见了她都避之不及,她自然落得清闲。
段瑾岫不禁觉得自己想出装傻充愣这个主意简直是绝妙。
段瑾岫坐在秋水轩后花园的走廊栏杆上得意洋洋笑着,沐着春日暖阳舒舒服服伸了个大懒腰,眯起凤目看向园中泛青的花木,想着再晒一会太阳等更困一些她便回去眯上一个好梦。
段瑾岫这一眯睡到了晚间,醒来段瑾岫便知不好,她这一觉睡得太沉了沉得像是被人下了迷药。一边从床上起身,一边嗅着房间中的味道,鼻尖蹿上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冲淡了房间里萎靡沉睡的香气,段瑾岫一个眼尖见着了掉落在地上的鼻烟壶,拾起一闻闻得鼻尖的刺鼻味道,有人给她下药也有人知道她被下药特来送她解药。
下药的人除了端木鸿没有他选,而送解药的人……
段瑾岫开了房门朝外头看去,外头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春风拂过惹起草木阵阵涟漪。
段瑾岫微微扬了扬凤目回屋打开了窗门好让屋里的味道散去,她收好鼻烟壶思忖着送壶之人,她到桑甸后只有与独孤君奕及云柯两人有过交集,独孤君奕为王子不能随便出入秋水轩,至于云柯,段瑾岫倒觉得他有力为之,不过,暗中送礼不像是云柯的性格,云柯总共为她做了送羊皮卷收拾依墨阁两件事,两件事情都清楚得让她知道,没理由送了鼻烟壶不留名的。
段瑾岫忽而想到在依墨阁醒来第一天收到的纸条,或许,送纸人和送壶人是同一人,若真如此,段瑾岫不由心头一暖,宸国有望父皇有救!
“晚饭到了,可以吃饭了。”
屋外一阵响亮的叫唤声响起,随后才是人踏步入屋的声音和饭菜的香味。
段瑾岫听见声响匆忙将鼻烟壶藏起往榻上一坐脸上挂起恬恬浅笑装成痴傻儿。
来人进屋瞅向段瑾岫,确认段瑾岫在外屋了便将饭菜放在外屋的桌上,又招手唤道,“过来吃饭。”见段瑾岫不动,双手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引诱段瑾岫前来吃饭。
看见了手势段瑾岫这才向饭菜走去,她可时刻记着自己是个不懂桑甸话的痴傻儿。
许是段瑾岫磨磨蹭蹭地动作惹得婢女没了耐性,在段瑾岫靠近桌边时一把捉住段瑾岫的双肩按在凳子上,又利落将筷子塞进段瑾岫手中,丝毫不考虑言语不通的催促道,“快点吃。”说罢便在房间中收拾起来,一边收拾一边抱怨着段瑾岫的痴傻。
段瑾岫放下筷子之时婢女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那婢女见段瑾岫已经吃好便停下手中的活前来收拾碗筷。段瑾岫朱唇微启一双凤目笑意绵绵瞧着婢女做活。
婢女睨了段瑾岫一眼,嘟囔道,“傻子。”
段瑾岫依旧笑眯眯。
窗外日头已经落下,初春的天气没了太阳便如腊月般寒气十足,一阵冷风吹过透过大开着的门窗穿过屋中,身子还暖着的段瑾岫没能适应这阵寒冷,“阿嚏”一声大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婢女闻声停了收拾碗筷的活,转向大开的窗户快步走去,“天冷也不知道关窗户,真是个傻子。”
段瑾岫冲着婢女的背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这个婢女虽说大大咧咧嘴上不饶人的,不过这几日都是她在照顾她,照顾得不能说体贴入微却不曾怠慢过她,段瑾岫便突然想到人心隔肚皮这一句话,早有人与她说过看人不能看外表日久方能见人心这些话,如今这名婢女就该是外恶心慈的人罢。
“啊!”
忽然,婢女连退几步同时身体剧烈地晃动着,特别是手臂,整条手臂用力得不停甩动着,似乎是想把手臂上的什么东西甩掉。
段瑾岫脸色一变,借着黄昏昏暗的光线隐约看见婢女手上缠上了一条细长的带子,虽然婢女极力想甩开那带子可带子似乎是连在她手臂上一般,牢牢跟随着婢女的甩动晃动。
段瑾岫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看不清那带子到底是什么,可她知道那是一条蛇!她在桑甸醒来的第一日便遇见了扑向她的蛇,那时她只当是外头钻进东莱宫的蛇,原来蛇是人养的,原来独孤君奕说的比蛇虫更可怕的人是这个意思。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不知是婢女挣脱了蛇还是蛇松开的婢女,婢女在原地打了几个转便倒地口吐白沫。
起初,秋水轩的人只当段瑾岫是痴傻发疯无人将她放在心上,后来见段瑾岫离得自个儿屋远远的迟迟不肯进去,又未得给段瑾岫送饭菜婢女的回音,众人才起了疑心。
段瑾岫被人强拖着进了屋子,一进屋子见到倒在地上一脸死灰的婢女几名胆小的婢女尖叫着一溜烟蹿了出去,剩下几名婢女也是缩在一处将段瑾岫朝前推去,自己尽量朝后站着。段瑾岫被推得没法子只好跟在掌管秋水轩大婢女的身后佯装害怕。
那名大婢女面色严厉不曾露出半点害怕的样子,上前弯腰仔细瞧了瞧婢女,段瑾岫趁无人看她暗中也将尸体观察了一番,烛光下地上婢女的脸色已经发黑,嘴边的白沫浑浊地覆在在黑紫色的嘴唇四周,被蛇咬过的右手手腕处肿起一大块,血色发黑,婢女的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眼中仍留着彼时命悬一线时的惊恐。
“和顺,去,叫几个人来把万晴抬走,辛童你们几个把屋子收拾干净。”
大婢女吩咐了两句便将此事了结,对唤作万晴的婢女的死因丝毫不加追究。
大婢女在屋中留了片刻,待屋子收拾干净便领着人离去,离开前脚步一顿目光微妙地斜了段瑾岫一眼,见段瑾岫如惊弓之鸟般缩成一团才提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