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菜市场里面走了一圈,最后找了个价格稍微便宜点的摊位,让肉贩切了条不大不小的猪肉,又在隔壁一个老太太那里买了一只公鸡和几只刚出生的小鸡仔。大的是打算回去就做了吃的,小的可以放在院子里养大,这样以后每天,至少可以为竹沥炒个鸡蛋了。
竹篮里的公鸡被绑了翅膀和爪子,挣扎着在篮子里扑棱扑棱的乱动。小鸡仔身上黄色的绒毛被风吹的柔柔的,不时发出“叽叽”的叫声。林小烛想着晚上能吃顿到这里来以后最好的一顿饭,心情舒畅极了,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走到城门口,远远就看见杏花一个人低头站在一棵柳树下,手里拿着枝柳条反复揉搓。林小烛左看右看,却不见云竹的踪影,连忙拎着东西跑了过去。
“杏花?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云竹呢?”
杏花垂了眼,目光躲闪了一下,半晌低声说道:“他先回县城的书院了。”
林小烛仔细觑了觑她微微苍白的脸色,试探的问道:“你们两个,谈的怎么样?”
杏花翘起嘴角,笑容有些萧索:“能怎么样,如今我这个样子,如何配得上他。若是没皮没脸的缠上他,只怕不光让家人为难,连村里的人都会看不过去。”
林小烛看着她身上带伤脸色憔悴的样子,分明伤心透了却要作出一副洒脱的表情来,没来由觉得心上一疼。古代的女子要恪守所谓的妇道,可是,杏花嫁给李虎本就是迫不得已,如今终于脱离虎口,却因为名声不能跟心上人在一起,这不是太残忍了么?凭什么女子就要遵守那些害人的条条框框,男子却可以三妻四妾?只要自己生活的开心,外人的流言蜚语过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
她刚要开口劝说,杏花一下子转移了话题,睁着大眼睛指着她手里的篮子问道:“二嫂,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娘给你的钱才将将够买布的。”
林小烛一僵,不知道这杏花和杜家的人对她的过去了解多少,想到竹沥就曾经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她的心通通直跳,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心虚。小心翼翼的说道:“哦,我刚刚在护城河那儿帮一位姑娘画了个画像,她付了点银钱给我。”
杏花这回真的诧异了,“画像?二嫂,你还会那个?”
林小烛咬了下唇,露出两颗贝齿:“原来在家的时候跟人学过,好久没画了,如今都手生了,我也没想到今天凑巧就赚了点银钱。”两人一起提了篮子,往回走。
杏花转头看着兀自拧眉低头不语,脸色不怎么好的林小烛,不知道她是心虚,还以为是无意中提起了她的过去,惹她想起以前的事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嫂,你原来是富家小姐,跟我们这些乡下人不一样,是见过世面的。所以,可能你嫁给我二哥觉得委屈,心里一直不好受。”
林小烛抬起头,不明白她怎么就突然提起了这茬,张着嘴“啊”了一声。
杏花却不看他,接着说道:“可是当初你爹和你哥入狱,官府的人把你和其他女眷贬了奴籍,在市集上贩卖。若不是我娘刚好路过,买了你给我二哥冲喜,恐怕你现在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了。我们杜家是穷了些,又是乡下人家。不过我二哥却比城里那些公子哥也不差的,不光人长得好,也有才华。要不是如今身体病着被拖累了,估计现在早考上状元当官了。当初爹娘因为家里没钱要把我卖掉,只有二哥一直不同意。家里是瞒着他把我送走的,后来二哥知道了,说什么也不肯拿卖我换的银钱吃药,有一个晚上晕过去差点没命,好不容易才被六爷救回来的。”
她抿了抿唇,眼色微黯:“我二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你有多幸运了,不像我……”
林小烛听了,内心感慨,一手抚上她的肩膀轻轻怕打安慰:“好在你和那李家的事都过去了,你以后生活的好,竹沥和家里人才会觉得安心吧。依我看,其实云竹挺好的,你为什么不好好考虑考虑。如果你要是在意别人的想法,大可不必。别人怎么能替你活呢?总看着别人的眼色生活,你会很累的。”
杏花一手抚上林小烛的手背,摩挲了两下:“二嫂,你最近真的变了很多,我真替二哥高兴。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可是,我跟云竹是不可能的。原来没卖到李家的时候,云竹的父母就嫌我配不上他,说云竹是读书人将来是要当官的,不能随随便便就娶个女子。如今,更是不行了。我也想像你说的那样,活的潇潇洒洒的。但是,不被人祝福的姻缘,是不会幸福的。时间长了,云竹也会明白的。”
林小烛知道,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杏花还未从上一次的打击中恢复,难免想的偏激。这里虽然讲究恪守妇道和守贞,其实也还是有一些女子改嫁的。杏花才十六七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为她疏解,总有一天她能重新站起来。
两人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回了杜家。一进小院,老太太就蹙眉,“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她看了眼篮子里的东西,惊讶道:“怎么回事,小烛,你哪来的银钱,莫不是背着我们藏私房钱了?”
真是佩服了老太太的想象力了,若是私房钱还能拿出来花,让大家都看见么。林小烛弯唇一笑:“原来在家的时候我不是学过画画么,今天在县城机缘巧合,为一个姑娘画了画像,赏了点银钱给我。想着好久没吃些有营养的,阿沥的病一直都不好,如今大哥腿又骨折了,我才买了点肉。”
老太太瘪嘴:“你出门的时候我都嘱咐了你,别乱花钱,你看这些东西得多少银子啊。今儿李家过来,刚赔了他们二十两银子,猪也是跟里长借的呢。这些什么时候能还上,还不节省着花钱。虽然这是你赚的,那也算是杜家的钱,我看着都心疼。”
眼看着老太太越来越唠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小烛连忙认错:“娘说的是,小烛下回一定注意。但是这东西既然买来了,就不能退回去了,我这就去厨房生火做饭。”
说着,连忙拎着篮子走到一边,把小鸡放到还没种菜的菜园子里,用篱笆仔细圈好了。从菜园子的地上挖了几棵刚冒头绿油油的野菜,拿到厨房剁碎了掺了点玉米面,装在碗里,又拿了个闲置的碗装了清水,一并端到菜园子。
安置好了它们,林小烛回厨房,拿着刀,看着被绑住手脚还在扑棱的公鸡犯了难,之前吃的一直都是处理好了的,如今自己要杀鸡,真是下不去手啊。哆哆嗦嗦用手扯着鸡脖子,闭眼拿刀比划了好几次,还是不行。地上的鸡好像知道自己的命运似的,扑腾的更起劲儿了,大力挣扎着几乎抓不住。
正在厨房里僵持着,杏花一掀门帘走了进来,看见蹲在地上紧闭着眼睛,手里举刀对着一只鸡正瑟瑟发抖的林小烛,一时没忍住,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她用手拿掉粘在林小烛头上的一根鸡毛,“二嫂,一看你就没杀过鸡,给我吧。”说着伸手接过了刀,用手把鸡脖下面的毛摘掉,手腕一转,利落的往下一切。
林小烛不忍看,连忙用手把眼睛捂住。半天杏花都没有动静,仗着胆子从指缝里偷偷瞟了一眼,发现杏花已经沥干了血,回身将鸡放在热水盆里褪毛了。纤瘦的双手上下翻飞,不多时公鸡的衣服就脱得光溜溜了。
这利落的身手,林小烛忍不住赞许的给了她一个大拇指,想当农家媳妇,看来没那么容易啊。
林小烛接过了处理好的鸡肉,用刀将尾部鸡皮下很厚的油脂和脖子上的淋巴去掉,在锅里舀了清水,把整只鸡下锅。杏花在灶膛里塞了满满的秸秆,红彤彤的火焰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大火不停的翻煮,林小烛切了姜片放在里面,不时的用勺子撇出里面的浮沫,在房梁上挂着晒干的蘑菇干串上抓了两把,洗干净撒进去。这下就等着开锅了,来不及闲着歇一会儿,她回身把玉米面加水和了,摊成一个个手掌大的饼,贴在大锅的锅壁上。
不多时干瘪的蘑菇在氤氲的热气下渐渐膨胀起来,吸足了鸡汤里的水分,像个小胖子似的在温泉里浮浮沉沉,蘑菇特有的鲜香混着鸡汤的味道飘浮出来。锅壁上的玉米饼也熟了,揭下来的时候,背面结了一层金黄色的锅巴,引的人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