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力从小学起就在下降,下降到现在已经成了四眼,再也离不开眼镜。视力下降的同时,我的听力嗅觉可没有相应的提高,似乎五感能力都在一同退化。夜晚的时候,有月光以及其它光,而光所造成的折射,会让我带上眼镜的视力变得时好时坏。
当时我并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毕竟活了那么些年,一直都不起眼,有的时候就算是自己提出了异议,也不会被理睬。所以我不是那种有自信的人,习惯于将事情埋藏在心底。这一性格在许多时候看起来大都是缺陷,但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恰恰是我最好的保护。
我听见了奔腾的流水之声,鼻尖也嗅到了大量的水汽。
几乎同时,打头的人也停下脚步。
郝爸爸最先问:“你们听见流水声没有?”
我对郝爸爸的这些举止觉得奇怪,尤其是郝天歌对他几乎寸步不离,似乎根本不敢让他远离自己的视线。我不知道在场还有几人知道郝爸爸其实不是警察,但他的这些行为,让我意识到郝爸爸会不会有妄想症?
开始郝天歌对我直言不讳,是为了自己的父亲着想,让我不要冲撞他父亲,免得加重病情。如果不是之后越演越剧烈,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想象,而郝天歌察觉到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爸爸不是警察,结局会很糟糕,单是他带领我们这一群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分明就是戏弄我们一般。我倒是没什么,估计霍先生和其他人不会放过他。想到这里,我便觉得自己还是不揭穿的比较好,而郝天歌似乎也很担忧我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司机打开了第二只手电筒。
两只手电筒一同照向远处,在公路的拐角,远处的山丘清晰明朗,只是哪里有水流的样子。我们这一路来,自中午,便没看见水流的迹象。
郝爸爸继续说:“听这声音,应该不远了,差不多就在山的后面。”
我们一停下来,四下连虫鸣鸟叫也听不见,所以流水的声音是愈显愈剧烈,奔腾不止,仿佛是从青藏高原奔腾而下的长江。
小三说:“这声音也太大了吧。”
又有人说:“你们听见浪花声吗?居然有浪,还很大呢。”
我首先便想到了海,我们是否到了海边。如果是,那这路程也偏差得太远了。我们的起点和目的地都在离海还有很长的内陆,如果真到了海边,走过的路程至少也是原本路程的两倍以上,而我们根本没有走那么远的路。
双胞胎之一与我的想法相同,但很快便被否决。
我虽然没见过海浪的,有人却见过。
孕妇和丈夫走在后面,所以我们听了他的话都纷纷转头,孕妇的丈夫说:“不是海浪,我家是海南的,在海边生活了许多年,大大小小的浪都见过。这浪虽然听起来很大,但却没那么宽广。你们听见了空阔的声音没有?根本没有。我觉得是条河,河水急些罢了。”
不过浪声确实太大。在我们停下来不到一分钟的这段时间了,声音增加了不止一倍。
“什么河能那么湍急?”
郝天歌猜测:“长江和黄河。”
听到这,我们都感到一阵欣慰。之前我说过,我们原本的路程是要经过长江的,抵达长江便意味着路程过了一半。虽然过程多舛,毕竟能知道自己在哪里,而我们会经过的长江是因为要穿越南京市,南京可是个大城,只要到那里,一切都好办了。
而这时候时间已经临近夜里二十点,不少人都疲惫不堪,孕妇暂且不提,小南已经在黑黝黝的青年怀里睡着了。走了这些路,加上一日的路途疲惫,有些男人都扛不住了。
郝爸爸便说:“大家先休息休息,我和我儿子先过去看看。”
郝天歌说:“爸,你还是别去了,我去看看就成。”
郝爸爸年过花甲,想来体力也不行了。
Blond听说是长江,也想见识。从他敢一个人背包走中国来看,他的体力也是相当好的。
我怕Blond语言不通,准备与他一同前去,好做翻译。
结果主动要求去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郝天歌不同意我也去。
我双臂环抱,上下打量他,说:“我跑一万米只需要五十分钟,你呢。”
这是实话实说,但我不敢跟他说自从暑假开始,我就没有跑过步了。我总觉得就连腿上的肌肉好像也退化成脂肪了。
我们先把行李放下,郝天歌从他爸爸那里接下手电。
既然只有我们三个,又轻装上阵,自然不必再顾虑什么,郝天歌便带着我们开始奔跑。我在学校时,八百米可是跑过两分二十四秒的。短跑不行,长跑不在话下。而且许多人一起跑时,我的体力和速度会更好,这也是一种不服输的性格。我也只有在跑步的时候能有些自信。
郝天歌在最前面,接下来是我,Blond可能是为了照顾我,才跑在最后。后来诸多事实证明,Blond可能是我们这群人之中体力最好的一个。
在奔跑的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状态,迈出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意识在操纵,是无意识的。路上太无聊,我没有如同郝天歌和Blond一般完全被远处的水声吸引,而是注意到四周。转了弯之后,留守处的光线已经不见,我们处于一个弯道之中,前后狭窄,如果有患有幽闭恐惧症,一定会发疯。
光线在正前方,我只能看见四周的大致轮廓,如同身处在简单勾勒的山水画之中。连防护栏也成了轮廓线。山丘中种植着大量树木,这种树木究竟是什么品种,我至今都不知道。毕竟我只是在天黑之后,才注意到它们的存在。那些树木之间的黑暗处,有风吹动,似乎连黑暗都能吹走的风,也具体的形状轮廓。因为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隐藏在这些树木之中。就像Blond所说的,建造防护栏,是防止里面的生物。
我忽的发现,也许我们才是危险的生物。
这段路都是转弯,就像九曲桥,每经过一个转弯,浪声便更大一些。山丘与树林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声音的传播。然而就在声音逐渐清晰成型的时候,Blond却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是浪声吗?
我虽然不曾仔细聆听过浪声,但却敢肯定的回答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