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抱住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在颤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投进他的怀里。
“冷···抱紧我···好冷···”
她的浑身这样冰冷,一想到这里,将她抱得更紧了。
“着凉了吗?”他问。
若真是这样可怎么办,军营里没有随行的医师,对了,宋玉好像懂得医术。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寡人去找宋玉···”
他小心地将馥雪放在床榻上,把被子拉到她身上为她盖好,榻上方才被被子遮盖住的地方,赫然出现一滩血水——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连熊横也惊呆了。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他连忙问。
馥雪又冷又痛,双手紧紧按住小腹:“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宝宝,母亲没有办法让你出生···
“对不起?你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馥雪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熊横紧张地看着她,那眼中的期盼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回答我!”
虽然在病痛之中,她还是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是你?”
明明疼痛如绞,却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强装冷傲倔强,熊横望着她苍白的脸,突然觉得胸口像被什么碾压了一下,别样的情绪在心头慢慢滋生出来。
可是与她相同的倨傲,让他不由自主的按捺住内心的异样。
“你怎么了?”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却被他说得冷硬无温。
馥雪别过脸去,淡淡道:“原来是来看我死了没有!放心吧,如果这关我挨不过,就会死掉···”
熊横定定在站在原地,这个女人面色平静地在说什么?
死?她为什么会死?她的病有这么严重吗?
馥雪望着灰白的帐篷,眸中的神色空洞绝望:“我死了,你可以将我弃尸荒野,连墓碑都不用给我立,回不到自己的国家,不能体面的下葬,这是对我最大的耻辱。看,你的大仇得报了!你仇人的女儿死掉了!”
她在说什么?
流盼轻轻转动,馥雪侧脸看向他,她依旧美得冰冷彻骨:“这样的结局,你满意吗?”
为什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为什么会觉得心疼?
坚毅的眼睛又为什么觉得酸涩,是因为外面吹进了冷风?
不对,不对!
战场上的风比这强上百倍,自己的眼睛也从未觉得酸涩;敌人的刀剑砍在手臂上,鲜血静静流淌,自己也从未觉得疼痛的不能忍耐。
这个女人就像毒|药一样,挥发在自己的五脏六腑,抓之不得,挠之不到···
“为什么你会死?”
馥雪答非所问:“晌午时分,隐约听见帐篷外的小兵在议论,楚军被齐、魏二国所抛弃,损兵折将竟然达到五万人,你现在是来求我出主意吗?”眼含秋波,充斥着戏谑和嘲讽。
明明应该生气的,熊横却像丢了魂一样只是重复:“为什么你会死?”
馥雪怔了怔,很快又释然,饶有深意的说:“这是怎么回事?向来高傲的楚王怎么在我面前没了霸气?让我想想看···”语气平静,面色故作惊讶,“你是爱上我了?”
“本王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阴冷的像要吃人。
馥雪并不着急,只是说:“我来试试你,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能问我一个问题,你是要问兵法,还是继续刚才的问题?如果你是要兵法便算了,如果你还是要坚持这个问题,就说明···”他的爱上她了。
“问你兵法,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没听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兵法他当然想要,可是她···他也想要。
馥雪静静的望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此刻变得晦暗无比。
他一定会选兵法的,没有哪个君王会拒绝这本旷世绝作。
可是熊横此刻的内心被“为什么她会死”这个疑问所困扰,这超过了他对兵法的热衷。
为什么她会死?为什么她会死?为什么?
“为什么会死?”
他问。
馥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需要我再次提醒你一边吗,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死?”开口时,仍然是这一句。
这一次馥雪惊呆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对她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感情···
“不会吧···”馥雪冷哼一声,闪烁的目光难掩她的震惊,“这不可能···”
“为什么会死?!”得不到答案,他变得不安起来。
“为什么会死!”他抓住她的肩膀,撼动她的身体。
“你确定要听?”
“我确定、肯定、一定、要听!”他语气越来越强硬。
“你的孩子没了。”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不明白。
听不懂。
馥雪注视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让熊横感觉到陌生。
“你再说一次。”
不可能···
熊横睁大了眼睛,心中“咯噔”一下缩紧。
馥雪一字一句地敲打着他心:“你的孩子没了。”
熊横吓得退后一步,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劲来,她什么时候怀了他的孩子?又是什么时候让这个孩子没了?
对了,她昨天还觉得恶心来着,还问他一些关于子嗣的问题,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
“干嘛这么大反应,反正你也不会想要孩子···”
熊横恼怒起来:“为什么要私自处理掉这个孩子?你是觉得我不配做父亲么?”
小腹的疼痛清晰的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强忍着。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是你自己没有自信做一个好父亲···”她疼得挑了挑眉,“不过,就算你有自信做父亲,你也不会允许仇人的女儿生下你的孩子吧?你不是说我想母凭子贵,想要倚靠孩子脱离苦海吗?你看,我没有你想得那样卑鄙,却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狠毒。”
能够有勇气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她的确太狠毒了!
熊横只觉得心神恍惚,不寒而栗,眼前的女子是谁?口中在念着谁刚刚失去的孩子?
“你失去了问兵法的绝好机会···”
“啪——”不等她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馥雪的脑袋伴随一阵麻木和嗡鸣。
这是他第二次打她。
第一次是因为恨她的反抗,第二次是因为恨她的妥协···
“你那么想死,就死在这里好了。”
说这话时,熊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却依然违心地丢出这句话。
熊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帐篷的。
馥雪见他一走,整个人立刻瘫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疼,好疼···
*
夜里,馥雪刚合眼时,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谁?”她警惕道。
“姐姐别怕,是我!”一个稚嫩的声音。
馥雪认得这个声音,喜的连忙转过脸来:“初凡?”
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孩揭下面纱,黑白分明的眼睛,璀璨如星子。
他高兴地扑到馥雪怀里:“姐姐,我好想你。”
馥雪眼里满是温柔,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姐姐,你过得好吗?”他问。
馥雪淡淡的回道:“恩。你呢,你过得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
“至少父王开始重视你了,这不是派你到前线来了么?”
初凡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父王为什么突然说要派我到前线来,但是我知道我永远都是父王拿不出手的儿子,他也从来没有把我当作他的儿子。”
“别这么说···”
“本来就是···你怎么这么冷?脸色也这么白?你哪里不舒服?!”一抬头就看见馥雪苍白的脸,着急的问。
馥雪轻轻摇摇头:“只是畏寒罢了,不碍事的。”
“骗人!畏寒怎么会这么严重!”眼睛一转,看见毯子上露出一点猩红,他伸手撩开被子,这一看,他惊呆了——
“这么多血···”他看向馥雪,“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是熊横吗?”他问。
馥雪沉默不言。
“真的是他!”
他忽然拔出腰间的匕首往门外走去,馥雪见状,急忙开口叫住他:“站住,回来!不关他的事!”
“我不信!”他坚决道。
唯恐他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她赶紧开口阻止:“是真的!女人每个月来例事是很正常的事,这次出门太匆忙,那些必备物品都没来得带上···”
初凡回过头来:“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馥雪摆出一副快要生气的样子。
这一招对初凡果然奏效,他立刻羞红了脸:“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熊横欺负你了呢!”
随手将匕首放入腰间。
馥雪道:“怎么还随身带着匕首,你有这么胆小吗?”
“才···才不是呢!我这是···这是···”
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出来。
“算了,算了···对了,你怎么来楚营了?我听说齐军与魏军打算班师回国的。”
初凡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作者的话:玉珏不想写了,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