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香顿时就听出来了，“素瑶，我算是明白了，你铁了心要护着倾月对不对？既是这样，不妨把话挑明了说，也省得大家费心思打哑谜——”
沁鸢截住话头，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敏言道：“听说是你给川棠下毒？”
敏言听了这话便匍匐着向前，对沁鸢道：“我是受人指使的，姑姑，都是倾月，是倾月！她因为和川棠不和，便要置川棠于死地，今儿川棠从九公公那儿回来，就跟要死了似的，可是辛太医说川棠死不了，倾月就决定让我给川棠下药。说那是慢性药，服用久了川棠就会……”她急急地说着，似是酝酿很久的话若是不赶紧说出来勇气就会消散了似的。
“证据呢？”沁鸢淡淡地问道。
“那碗药就是证据，是倾月下的毒。”
“谁又能证明她下了毒？”
“我啊。”敏言道。这会儿她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胆战心惊了，相反，面上倒有了一丝镇静之色。
“还有别的人能证明吗？”沁鸢又问。
敏言张了张嘴巴，答不出来。
“姑姑，切莫为难了敏言，我看她才是被吓坏了。”素瑶道，“你不知道，她前面乱指了一番，还指认桃香是那个指使她的凶手呢！也不知是谁把她吓成了这样……”嘟哝着，似笑非笑地看了桃香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沁鸢淡淡地看了素瑶一眼，没说话，低头去喝茶。屋中一时寂静无比。
忽听得倾月咯咯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沁鸢皱眉道。不错，有沁鸢和素瑶撑腰，倾月的确应该得意，何况眼瞅着这状况对川棠不利，只是这般得意的笑声，藏着些倒好，在这种严肃时刻爆发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我……我没有……”倾月有些怔怔的。
“还说没有？！”沁鸢瞪了倾月一眼，略有些恼了。睁眼说瞎话，不恼才怪。
连素瑶都对倾月投去了抱怨的目光。
“啊，我是觉得川棠想得也太美了，她以为恐吓了敏言，又哄了桃香姐姐，就能把我弄死……我看哪，她这是自掘坟墓，估计是头晌挨的巴掌还不够！”
川棠听了这话，不由感慨这倾月灵机应变的能力还挺强，还把一切都赖在了川棠身上，真是机智啊。可惜了，倾月碰上的是她川棠。默默抚摸着扇子柄，朝着倾月又轻轻摇了一摇……
既是你得意，那就继续笑吧。
成全你。
好歹也让这团扇派上点儿用场，不枉了老神仙白白送她。
正赶上沁鸢要说话，偏生倾月又笑了。
笑得很小声，但也足够让众人听到。
瞧见众人都看向她，倾月急忙掩住嘴。
沁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顺带还瞪了素瑶，这素瑶也真是的，连个人都**不好，真是枉费她对她那么照顾。
素瑶心里也是迷糊，往常倾月可不是这样的，今儿是怎么了？真是得意过了头？
拿眼示意倾月收敛些，却见倾月正掩着嘴笑呢。
登时就来了火气，恨不得上去踹上一脚。
偏偏这时敏言又道：“我真没撒谎，倾月威胁我说，要是我不照办，就要说我偷拿了娘娘首饰，还要张扬出去……”
“你真的拿了？”沁鸢的目光顿时冷了。
“我没有。”敏言道。
“那就好。”沁鸢并不追问，暗地里还松了口气。
谁不知道这宫中最忌讳的就是提到娘娘的那些珍宝？虽说不是人人都沾了便宜，可也是绝大多数，真要是查起来，哪一个都跑不了。所以众人虽然没有挑明，却都是齐心协力在把这件事情捂住，真要是想用这事拿捏谁，那可就是犯了大忌。万一被拿捏的豁了出去，把事情闹大不就是大难临头？
所以，倾月那么做无疑是犯了蠢，这引得沁鸢越发不满，看向倾月时，眼里似乎闪着刀子。素瑶更是恨铁不成钢：这个倾月，莫不是得意得忘了形！
倾月的脸色也没之前那么好看了，先是莫名其妙发笑，再是发觉敏言竟然连这件事都说出来了。她哪里还能坐得稳？
一定是有人教敏言，敏言才会这样，否则，敏言那么胆怯的一个人，怎么敢说出那种话？那不是在告诉众人自己偷了娘娘的东西么？她又一向孤僻羞赧，不知道别人也都这么做，势必要保护好自己才对。这也正是倾月敢以此事威胁敏言的原因。
可是现在，敏言不但说了，还堂而皇之地撒谎说她没有偷。
她这是算准了，只要自己否认，沁鸢就不会继续逼问她吗？
好机智的一招！
那个教她的人是谁？桃香？不，桃香从不会静下心来用用脑子……那么是川棠？川棠没那么聪明……
刚想到这里，只听川棠开口说道：“我倒是看见倾月拿着娘娘的东西，还送给了九公公呢，九公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倾月……她分明是贼喊捉贼！”
一众人都愣了。
明知道沁鸢不愿意提这事儿，为什么川棠还要提？这不是找死么。
“你说什么？”沁鸢怒目看向川棠，双手不知觉抓紧了身下锦绣垫子。
川棠把头低下，战战兢兢地嗫嚅了几次，最终还是把话重说了一遍。
那沁鸢面色越发难看，而倾月，她瞪着眼睛对川棠说道，“胡说，我才没有拿娘娘的东西！”
“又不是我一人亲眼看见……”川棠道，瑟缩着脖子不抬头。
内心里却在想着：不怕倾月不承认，反正事情闹到了这份上，倾月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她想，也要沁鸢同意才行啊。娘娘虽疯了，可是宫中还是有规矩在的，出了这种事儿，沁鸢总要在面子上做足文章的。
没想到沁鸢还没开口，倾月就不要命地嚷道：“那就叫人来看看，我倒要知道，你都收买了谁！”倾月道，她算着没人敢说实话，只有川棠一个证人，肯定闹不成事儿。
可是她却没算到，有沁鸢在，哪里还容得把别人叫来，让事情闹得更大？就算是素瑶都不会肯的。所以她刚刚那话不但太过自以为是，还分明是在火上添油。
果然，沁鸢冷冷地看着倾月，恨声道：“不用了，我就能作证！”
倾月整个人都懵了，“姑姑……”
“我上次逮着你偷拿娘娘的东西，以为从宽一次，你或许能改过自新，哪知你竟丝毫不知悔改，倾月，你也太让我失望了！”沁鸢面目冰冷，一拂袖子道，“快把她送去九公公那儿，打死了都不要管！”
“姑姑！”倾月扑倒地上，惊愕震惊之余，竟连求情都忘了。
等到有人要把她拖走时，她才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喊起来，巴望着沁鸢能改口说出放过她的话，哪知沁鸢却是黑着脸，挥着手让她赶紧滚出去。
于是倾月把目光转向了素瑶，素瑶会帮她求情的，素瑶不会让她就这么去死……她眼巴巴地看着素瑶，这一刻素瑶就是那能救命的神仙。
然而素瑶似有不忍，却最终别过头不再看她。
倾月颓然倒地，支撑她的所有信念轰然倒塌，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般木楞呆滞。
素瑶在心底暗暗叹气。
没办法，全是倾月自己引火烧身，咎由自取，这番必定是没命的了，既是坐实了偷拿娘娘珍宝之罪，送去九公公那里必然活不成，要知道虽是罪不至死，却恐她日后报复把事情闹大，倒不如彻底赌住嘴巴的好。
前番不就处置了一个不懂事的宫女么？这种事情大家都见惯不惯了。
耳听得倾月哭嚎着，被人拖了出去，素瑶叹了口气。
落雯问道：“敏言怎么处置？”
桃香白了她一眼，呛道：“还能怎么处置？自然是要打死，谁叫她要害川棠呢！”
敏言哭道：“饶了我吧。”还求助似的看向川棠。
川棠却瞪了她一眼，不为她求情，只道：“亏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会起那种心思！”
“可是我还没有害你就已经坦白了……”敏言绝望地说着，“姑且念着我能够良心发现，也给我一次机会吧！”
桃香和川棠板着脸不吭声，倒是素瑶忽然说道：“既是良心发现得早，也就饶了她吧，她也是被倾月逼迫的。不过，这半年的月钱可就别想要了。”她看向敏言，厉声道，“再者，她和川棠本就住一屋，留着她也好让她照顾一下川棠。川棠，你可要好好休养，快点儿好起来，娘娘这儿可是离不了你的。”
“是。”川棠毕恭毕敬地点头。
沁鸢也没有异议，处置了倾月，心头那股火仍没散去，也叫她没心思去理会别人。借口头疼，她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