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姑是花大婶的长女,比绿檀小一岁,虽然年纪小,却很老成,针线活也特别出色,如今给田庄上的人做衣裳,她算是主力军了。
她笑道:“没关系,绿檀姐长得这么好看,不会针线活有什么关系,我教你,你肯定一学就会。”
穗姑在田庄长大,心思也单纯,虽然羡慕绿檀精致的容貌,倒也没觉得嫉妒,相反还有些自卑,情不自禁想讨好绿檀。
绿檀也努力忘掉刚才的坏心情,跟着穗姑慢慢的练习针脚,穗姑教得好,绿檀也学的用心,一上午飞快的过去了,绿檀也慢慢熟悉起来,最起码不会扎手了。
她抱了一堆碎布头回家去练习,高氏和王贵都没回来呢,王简倒是回来了,小小的身体吃力的提着装满水的水桶往水缸里提水。
绿檀默不作声走过去,帮他把水桶提了起来,王简吃惊又惊喜:“姐你回来了,累不累?”
绿檀摇摇头:“我不累,爹娘还没回来?”
王简道:“我回来的时候没看到爹,不过娘说不回来吃饭了,让咱们自己凑合一顿。”
绿檀对做饭倒是不陌生,进了灶房煮了点面条和王简分着吃了,王简又跑去上学了,绿檀就坐在家里练习针线。
到了傍晚,因为王贵一天没干活,德叔过来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王贵当时没说什么,等德叔走了却大发脾气,把桌子都掀了,又骂绿檀不争气,叫他挨骂,又要打替绿檀辩解的王简,最后被高氏拉着进了屋子。
高氏压低声音道:“你闹什么,我可告诉你,咱们闺女可不是没出息,我给你瞧个东西。”
她把那天从绿檀包袱里搜出来的包银子的钱袋拿了出来,居然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事来石鼓大街柳树胡同找我,顾雪风。
王贵是认得字的,当即睁大了眼睛,高氏得意道:“怎么样?这纸条是藏在这钱袋里的,估计闺女没发现,也不知道,你瞧瞧,顾公子都对她上心了,就算不给王爷做妾,嫁到顾家也是一宗富贵啊。”
王贵忙不迭的点头,顾雪风可是英王的姨表弟,英王对这个表弟极为重视,顾家也是书香门第,官宦大族,看来闺女的确挺招人的。
高氏嗔道:“你别整天横眉毛竖眼睛的的,这丫头我还不清楚,最是吃不得苦,如今只怕是装相呢,你且由着她,看她能坚持几日,到时候你悄悄去柳树胡同把顾公子请过来,两个人一碰面,这后头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王贵连连点头,跟宝贝似的把纸条揣在了怀里,又骂高氏:“死婆娘,连我也瞒着,只当从此要受穷了呢。”
若说以前王贵是没有底气硬撑着偷懒,如今倒跟有人撑腰似的,正大光明的开始不干活,四处闲逛,德叔说了几次,倒被气的不轻,索性不管,不过把王贵的那份钱粮给扣了,王贵打定了主意要靠着女儿享福的,哪里在乎这点东西。
就这么过了七八日,绿檀的针线活慢慢熟练起来,穗姑已经开始教她裁衣裳了,王贵却坐不住了,和高氏商议着,打算去长安一趟把顾雪风给请过来。
高氏特意告了假,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又强拉着绿檀给她打扮了,谁知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直到天黑了,高氏跑去田庄地头去迎,才看到王贵袖着手慢悠悠的溜达回来。
高氏又是气又是恨,迎上去就打,骂道:“怎么才回来?顾公子呢?”
王贵也不恼,挥挥手道:“了不得,咱们闺女有大出息了。”
高氏一惊,道:“怎么了?”
王贵看天色晚了,左右也无人,便对高氏道:“我去柳树胡同,结果没找到顾公子,正说去英王府碰碰运气呢,你猜遇着谁了?夏影那个王八羔子!我一见他吓得不轻,他却巴结的很,又请我喝酒,我这才知道英王为了咱们闺女已经和楚王闹翻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楚王也唬的不敢来找咱们的麻烦,夏影这龟孙子还说呢,等我成了英王的老丈人要记得提携他一把,我呸!嘿嘿,不过他这话倒也不假,到底是我闺女,就是有能耐,不光拴住了一个顾公子,连英王也把她放在心上了。”
高氏又惊又喜,道:“这下可是不用愁了,只是我看着死丫头古怪得很,也不如以往似的爱打扮了,整天就知道做针线,又呆又笨,王爷能喜欢么?”
王贵喜得直搓手,道:“这也说不准,也许王爷就喜欢这样的呢?改天我再进城一次,夏影约了我去吃酒呢,这龟孙子,总算轮到他在我跟前低声下气了。”
夫妻俩高兴地紧,却不约而同的瞒住了绿檀,商议着一步登天的好事,绿檀如今对这夫妻两个是能躲则躲,话也懒得说一句,她只保证他们的安全和衣食无忧,可不愿意再违心去刷什么父女情深或者母女情深,更何况跟他们谈感情也实在可笑,还不如和王简说闲话呢。
又过了半个月,王贵接连回了长安城三四次,绿檀这才知道王贵开始赌钱的事,第一次是跟着那个绿檀见过的夏影,赢了五十多两银子,第二次自己去,也赢了二十几两,第三次去就输了三十多两,气的高氏直骂,绿檀这才知道。
她是知道夏影不好惹的,再加上楚王的原因,猜测夏影的主动接近肯定没好事,可她一说这话,王贵就破口大骂,说绿檀见不得他好,好容易有个挣钱的法子也要给弄黄了。
绿檀气的要命,再也不问,却开始悄悄地攒私房钱,免得真正需要的时候一个钱也没有,到时候指望王贵和爱财如命的高氏肯定是靠不住的。
王贵就这样迷上了赌钱,原先是三四天去一趟长安,后来两日去一趟,如今索性住在了赌坊,他手气有好有坏,赢的时候能赢好几十两,输的时候也只输十几两。
赢多输少,王贵就差给自己封个赌神的称号了,越发的得意,觉得赌钱既能满足他玩乐的需要,也能挣钱,一举两得,简直要把赌坊当成家了。
高氏只要见赢钱,是一概不管不问的,王简不敢管,也管不住,只好沉默,绿檀却觉得不安,只觉得王贵这样不是个长久之计,都说久赌必输,谁也不会好运气到底,万一王贵输个倾家荡产,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王贵输了五万两银子被赌坊扣押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已经过了中秋节,天气慢慢冷了,高氏一听欠了五万两银子的赌债就直接晕了过去,绿檀和王简紧紧拉着手,都有一种对未知的迷茫。
来催缴赌债的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汉,粗声粗气道:“给你们五天的期限,迟一天就剁他一根手指头,这事没商量,你们自己看着办。”
德叔气的要命,他看在顾雪风的面子上对王贵十分宽容,可却让王贵欠下了大笔赌债,这不是给英王府抹黑么?当即就去长安把这件事禀告英王去了。
绿檀只觉得心如死灰,真真体会到了那种绝望的感觉,看着田庄上的人对自家指指点点,绿檀关了院门去看高氏,高氏已经醒了,一见绿檀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闺女,你去求王爷,去求顾公子,都成,他们一句话,你爹就有救了。”
绿檀摇头:“我欠了小顾太多,如果不是他出手救你们,如果不是他向王爷求情,我们早就死了,如今我不能再去求他,给他添麻烦,至于王爷,他很快就要知道这件事了,他是王爷,手底下的人却欠了赌债,他即便不惩罚也要把咱们一家子都赶出去,现在去求他,这是往枪口上撞呢。”
高氏哭道:“难道眼睁睁看着你爹送死?我可告诉你,若是你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又骂道:“你这个不孝女,养你一点用也没有,拿乔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管你怎么办,哭也好跪也好,直接成了王爷的人也好,总之你要把你爹救出来,你个不孝女,你爹若是死了,我跟你没完。”
绿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腾地站了起来:“那包银子呢?那是王爷赏给我做嫁妆的,是我的东西,当初你拿走了,如今拿出来,不管多少,先给赌坊的人送去要紧。”
高氏却跟要挖她的肉一般叫起来:“什么你的我的!你是我生的,你的银子自然也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拿出来去填那个无底洞?死丫头,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较什么劲?我告诉你,早晚你不给王爷做妾也要给顾公子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