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檀应了,心中暗喜,正愁没机会把湿鞋换下来呢,既然王爷不叫她服侍,正好回屋暖和暖和。
绿檀回去换了一双鞋,又烤了会火,这才慢慢觉得暖和起来,看着屋里的炭盆,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吃过的烤红薯和烤栗子了,盘算着等会去厨房看看能不能讨些回来,到时候埋在炭火下,当做夜宵也是不错的。
绿檀一想起烤红薯和烤栗子的香气就忍不住流口水,也坐不住了,一看早饭的点儿快到了,王爷估计是要在翰墨轩吃早饭的,于是去前头回禀了一声去提饭。
齐峻看着她欢快的一溜小跑,很快就看不见了的身影,放下了书,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这么多精力,刚开始来就跟顾雪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算声音再小,他也是听得到的,后来放她回庄子上,倒是害了她,让她变得又萎顿起来,如今回来了,她的活泼和充沛精力也回来了。
要说连齐峻也觉得奇怪起来,之前相处了那几日,他也觉得绿檀不太像是坏人,但是一想到她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楚王的探子,心里就觉得膈应,不能彻底放心。
如她知道她并非原主绿檀,他的戒备和讨厌居然一下子就消失了,齐峻想,自己这是疑邻盗斧了,对绿檀这个人应该是不讨厌的,不然不会对她这么放心。
想起绿檀说自己可能是一缕游魂,好吧,齐峻承认,他也是因为好奇这个才格外关注绿檀的,她说她叫王绿檀,那她家乡在何处?年方几何?又有过什么经历见闻?
绿檀说她一概忘了,可齐峻不相信,不过绿檀发生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足见经历不一般,他没有追问就是了。
其实神仙鬼怪的书他也读过,并不觉得绿檀的话是天方夜谭,也并不觉得她会害人什么的。
因为绿檀实在太正常了,面色红润,精力充沛,没有一点像鬼或者不对劲的地方,当然了,也要排除她偶尔傻里傻气的行为。
所以,当他看到绿檀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挎着一个装满红薯的篮子贼头贼脑生怕他发现的样子从西厢房门前经过时,真的一点也没觉得惊讶,反而微微一笑。
绿檀看着面前的一篮子红薯,那份得意就别提了。
英王府的厨房在东北角的一处房舍,管厨房的是个胖胖的老婆子,人称周妈妈,她脾气很好,见了谁都笑眯眯的,就是跟一群干粗活的小丫头也能说到一块去,没有丝毫架子,大家都特别喜欢她。
周妈妈办事也周全圆滑,管着偌大的厨房,也不见谁有什么不满意,因为她女儿和绿檀同年同月生的缘故,她对绿檀也格外照顾些,并不像其他人因为她出身楚王府就很鄙夷。
今天周妈妈一见她来了便笑:“王爷又要在翰墨轩用饭?你且等等,都准备好了,我找个食盒来装上。”
绿檀笑道:“王爷还在看书呢,倒也不着急,我来想问妈妈,可有富余的红薯或者栗子?我拿钱买也行。”
周妈妈笑道:“栗子是主子份例内的东西,只怕没有,红薯多得是,要什么钱呐,你提一篮子就是了,是王爷要的?”
绿檀摇头:“是我闲着没事,想埋在炭盆里烤着吃。”
周妈妈笑道:“你倒是会想法儿,红薯不是金贵东西,今年光庄子上就送来两车,个个都是顶好的,只可惜王爷不爱吃,也只咱们下人熬粥时用了,你要吃,只管拿去,就在地窖里放着呢。”
周妈妈一边说一边叫了个丫头来帮绿檀去地窖捡了一篮子红薯出来。
绿檀却不好白占便宜,悄悄塞了几十个钱给周妈妈:“妈妈留着打酒吃。”
周妈妈死活不要,却没拗过绿檀,绿檀笑道:“妈妈是不是怕我再来讨?那我可就不敢说了。”
周妈妈笑道:“你既有这份心,那我就接着了,你要是觉得好吃,只管来拿。”
绿檀谢了,这才提着早饭回了翰墨轩。
她怕王爷发现,回去的时候特地冲西厢房瞄了一眼,看齐峻在低头看书,这才松了口气,飞快的提着东西跑回了后院。
她先把那篮子红薯放回房间,这才把早饭摆在了正堂。
齐峻看绿檀一脸笑意,就猜测跟那篮子红薯脱不了关系,状似无意的来了一句:“你那么多红薯做什么?”
绿檀果然神色一僵,继而陪着笑道:“王爷都看到了?我可没有私吞王府的财产哦,我是拿钱买的,而且周妈妈说王爷不吃红薯,都是留给下人熬粥的,我这才拿了一点点过来,想埋在炭盆里烤着吃。”
齐峻觉得好笑,那么一个大篮子还说是一点点?她这么小的身板,吃得了么?不过他的确不喜欢吃红薯,偏偏每年庄子上还送许多来,不过也是挑好的,若是不好的都留着喂猪了,不过看绿檀一副喜滋滋要享受美食的样子,齐峻很善解人意的没把这话说出来。
用过早饭,齐峻就回了正院,一路上还在想绿檀的事,虽然来历不明,古里古怪,但手脚却很勤快,也不是那等爱惹事的,却总喜欢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个人偷着乐,仿佛为了一件很小的事也能很开心似的。
再加上这阵子吃得好睡得好,在庄子上熬出来的憔悴是一点也没有了,又恢复了以往的娇媚艳丽,那副容貌有时候他看了也忍不住有片刻的愣神,以前心生防备,不管样貌美丑都觉得一样,如今没了防备,倒越看越觉得顺眼。
虽然她不爱打扮自己,衣裳也是那两件来回的穿,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美貌,恰恰相反,她的朴素平和让她的美貌不像其他美人儿一样浮夸,倒像是开在黑夜里的花朵,收了夸耀的心,温婉闲适,虽无人欣赏,也径自妖娆妩媚。
齐峻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奇怪,怎么想到这上头来了,当初只是受了顾雪风的托付才帮了一把而已,她就是再好,如今也只是一个丫头罢了,他摇摇头,把绿檀的事从脑海里丢了出去。
他刚回正院,就看常妈妈迎了出来:“一大早就不见王爷,早饭也没用。”齐峻道:“我在翰墨轩用的。”常妈妈一愣,不明白王爷怎么又去了翰墨轩。
当初是她出主意要试探绿檀,结果王爷和顾公子却全权接手这事,还不叫她插手,后来不知怎么,绿檀被送到了田庄上去,她只当绿檀真的心怀不轨,可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不直接处死呢?她问了两句,王爷也没回答,她当时就觉得坏了,只怕王爷被绿檀的美貌勾去了心神,也糊涂起来。
果然,前阵子王爷又把绿檀弄了回来,仍旧放在翰墨轩当差,自己更是三天两头的过去,要知道翰墨轩那个院子可是空置很久了,因为远,王爷半年都想不起来去一回,如今去的这么频繁,可不是被狐狸精给迷惑住了?
常妈妈不责备齐峻,却对绿檀异常不满,琢磨着总不能叫王爷被绿檀给迷惑住了才成,因此趁着下午王爷出门,常妈妈便去了一趟翰墨轩。
绿檀正蹲在屋子里把红薯埋到炭盆里去,周妈妈给了她一篮子红薯,少说也有十几个,够她吃好一阵子了。
王爷不在的时候,便是绿檀的空闲时间,有时把西厢房的门一锁,她躲在屋子里烤火,或是看书或是做针线,日子不知道有多自在,今日又多了件烤红薯的乐事。
因为炭盆小,红薯的个儿也大,两块红薯埋下去,直到吃过午饭才飘出一缕红薯的香气来,绿檀虽然吃过午饭了,可还是觉得嘴馋,拨出一个来放在碗里,小心翼翼剥了皮,正吃得高兴呢,忽然有人敲门,绿檀赶忙去开门,却惊讶的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常妈妈。
绿檀许久没见常妈妈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想是不是自己犯错了,赶忙把常妈妈让了进来:“常妈妈来了,您快进来,屋里暖和。”
常妈妈面上带着笑,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绿檀,穿着府里丫头统一分配的柳绿色的小袄,鹅黄色的裙子,脸上不染半点铅华,头上也是简简单单的一根银簪子.
常妈妈是突然袭击,不可能给绿檀掩藏自己的机会,因此此时就挺疑惑,有这么朴素的狐狸精么?
常妈妈闻着屋里浓浓的烤红薯的香味,又想起自己在院子里看到的四个手拉着手的雪人,笑道:“我也是得闲来瞧瞧你,不想你竟然这么自在。”这话听着没什么,可却很重,简直就是在说绿檀玩忽职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