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露正坐在桌边刺绣,见他到来,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没有起身与丫环们一起行礼。冷萧然挥手让丫环下去,坐到她身边,板着一张脸,不由分说执起了她的右手腕。
食指滑过她的动脉,有点滑,有点紊乱,他蹙紧了眉头:这不像有孕却似孕的脉相怎么回事?难道是……不可能,没人会让她的血脉倒流紊乱,唯能解释的只能是有孕。
怀了身孕,那是谁的?
冷萧然的心绪猛然烦乱起来,自己根本就没与她行过鱼水之欢,她怎么可能怀上?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一道电光:曹子浩!曹子浩不是回来了吗?那个白鼠极有可能是他!
心立刻如针扎般生疼,随即,胸腔骤然翻腾起激越的怒潮。
“告诉我,”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在收紧,“除了我,有没有别的男子与你接触过?”
洛露被他问得莫明其妙,愣愣地望着他,不明所以地问:“你说什么?”
“有没有别的男人碰过你?”冷萧然两眼的怒火已灼灼在烧,此刻他恨不得找到那男人,撕了他的皮,啃噬了他的骨。
洛露伤心地闭了一下眼,睁开,清亮的眸子已满是委屈与怨怒,她生气道:“曹子浩!你是不是发神经啊?”
他怎么能怀疑她的不贞?她再怎么喜欢看美男,也不至于放荡自己的行为!那次灯会……对,就那次灯会,难道他知道了?
“怎么?”冷萧然见她眸光微闪,表情有了点异样,遂冷笑道,“你难道真的背叛了我?啊?”
“没有!”一次亲吻算什么?洛露完全有底气反驳。
“没有?没有,那为什么你这些天精神萎蘼,不想吃,只是贪睡,还有,”他扯起她的手腕,邃眸微眯,危险地逼近她的脸,“你怎么解释你有了身孕,啊?”
身孕?洛露如被雷劈到,直愣愣地睁大了双眸。
“我哪来怀孕啊?”真是不可思议。
“我摸到了脉相。”她还想抵赖吗?可恶!
洛露轻蔑地扯了一下唇:“真可笑,你竟然会懂脉。”当自己是中医吗?骗谁呀。
冷萧然见她并不在意,心里的怒意与醋意交混在一起,在胸膛里如波涛般汹涌滚动,他一把搂过她,并拢食指与中指直戳她的腰间……
洛露直感一股火热冲向腹部,猛一抽痛,她眉目紧拧,两手捂着发疼的肚子:“你……你干什么?”
冷萧然邪恶地勾唇,咬着牙低沉道:“我不会让你怀上别人的种。”
洛露气得两眼冒火,她一把推开他,怒斥道:“你莫明其妙,滚……”她点着门,毫不留情,“你给我滚!”
冷萧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刚才自己那一招竟然没让她出血?难道自己力道不够?
可是,眼见她脸色惨白,双目赤红却隐隐泪意,心底的硬肋一下子被击垮了,他望着自己的手,眼里有了一丝疼痛。
“洛露,刚才,刚才……”他想说自己太冲动,可是他发现那双原本愤然又哀怨的眼睛变暗了,闪烁过后,又漆黑如潭,根本无法看见她此时的情绪。
低睑着眸,她双手推着他:“出去!”
一时懊恼让他无法再冷霸,脚步随着她的推动慢慢移向门口,刚一跨出,红木雕花门就“哐”的一声关上了。
被“扫地出门”的他隐隐听到了她的哭泣声,手按在门上轻轻推动,已无法开启。
珠珠与燕儿站在门外,头垂得很低,一声不吭。
他走了,提着一坛酒到了后庭院,坐在莲花池风亭里独自狂饮,瞧着他一副萧杀落寞的样子,谁都不敢上前规劝,生怕触着他哪根毛发而遭来一顿臭骂。
离锐告诉了尹管家,尹管家瞧着那石桌上已翻倒的几个空酒壶,遂急急地去找王妃。
绿卉带着罗美人与林美人来到了风亭,嘱下人们多点亮了几盏灯笼,摆好了椅子,让俩美人入座。
于是,一个手抱琵琶,一个手抚古筝,望着亭中她们无限敬慕的男人,盈盈一笑,纤指轻柔拔弦,美妙的音符便如行云流水,在静谧的空气中悠悠流淌。
那乐声如清林鸟鸣,如风吹竹林,悠扬悦耳。
原趴在石桌上的冷萧然终于仰起了脸,一双幽深的眸子微眯着,望着灯光下那俩个美如天仙的女子,他的血液如注入了新鲜欢乐的细胞,愁闷的心境竟慢慢地舒展开来。
绿卉见他不再喝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示意俩美人继续弹,自己则走到冷萧然身边。
“王爷,你可喜欢?”
这俩美人有貌有才,哪点不如洛夫人?她希望冷萧然能从失落中解脱出来,活得如以往那样潇洒,那样放荡不羁。
假若他喜欢着那丫头而冷落自己,不如让他像在蛇族那样过着妻妾成群的生活,那样子,最起码她还能讨得他欢心。
两曲终了,林美人朝罗美人眨了一下,罗美人会意,起身抛起长长的水袖,在动听悦耳的音乐中翩翩起舞。
那阿娜的身姿,随着乐声妖娆的舞动,无不叫人心欢畅。
绿卉见他眼里有着灼灼的热光,遂摒退了下人,招手让俩美人过来,一左一右地依偎上了冷萧然。
喝了酒的男人已热血沸腾,那一脸的通红与浸满****的双眸又让绿卉看到了那个不可一世,冷霸而行为放荡的蛇王。
他一把扯掉了罗美人的衣裙,提起她毫不怜惜地把她压在了石桌上……
一夜的狂欢,等第二天太阳爬得老高,冷萧然还躺在绿卉的床上,披头散发,衣裳凌乱的绿卉看着身边的男人,唇角扬起洋洋自得的笑意。
只要那女人消失,这男人终归还会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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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在后庭园宠幸了俩美人,最终还是让洛露得知。
心痛得难以呼吸过后,她麻木了,不再喜欢说话,没日没夜地刺绣着。白鼠望着她越来越憔悴的脸,焦头烂额。
“我说白兄,她是不是得了病?”趴在枕边,他幽幽地望着坐在桌边的洛露。
“好像是,但我看不见她。”
“她很多天没胃口了,那个王爷竟然怀疑她怀孕,伤了她的心,这些天还老在芙蓉苑与那俩美人欢淫。”曹子浩轻嗤道。
“那不是更好?”
“怎么好?她还以为那假王爷是我,伤心着那。”
“你那晚该告诉她,白衣公子就是你。”白曙埋怨道。
曹子浩叹了口气:“不能啊,若这么早告诉她,她会被吓着的,再说那假王爷是哪方妖魔我们还不知。”
“不是蛇吗?”
“我们也只是怀疑,还没见他现身。”
“那什么时候你才能要回肉身?”
“快了!我已听到他们那天的对话,时机成熟,他自然会被震出体外,我相信。”他想到假王爷与洛露成婚的那晚,他被震落到床下就是一个证明。
“你是说那块遗失的绿玉会找到?”
“会的。”
“那就好……可我怕他真的不理主人,主人会伤心欲绝。”白曙担心。
“不会不理,那男人对你的主人绝对是真心,伤心欲绝的到时是他。”曹子浩得意地一笑。
“哪天月光充足,你最好现身与她再相会吧,我怕主人得了郁病。”白曙提醒着,语气里透出了明显的担忧与怜爱。
“喂喂,你是我兄弟,可不能对她动情!”曹子浩拍拍肚子,警告道,“要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曙恨不得在肚子里揪死他,气恼道:“喂,你的身子是我的,我是她的宠物啊,她是我的主人,我不关心她,谁关心?”
“哎,有没有搞错,一直是我与她接触,你只躲在黑暗的角落,她算你什么啊?”曹子浩嘲讽着。
“反正她是我主人!”
“好好,是你主人,她还真有福气。”曹子浩不争了,纵下地跑到洛露身边,扯住她裙摆爬到她腿上。
仰起头,他看到两眼木木呆呆的她,那闪亮的光芒早消失不见。
“吱吱……你清醒点好不好?我才是你真正的老公!”他两眼露出不满的神色,瞅着她“吱吱吱”地叫着。
洛露呆呆地望着他,半晌,她低喃了声:“Jerry,他根本不爱我。”每次骗过自己后都要伤害一次。
白鼠无奈地伸出舌舔着她的手心,那温柔的****让洛露的心有了一丝暖意,一直以来,对她真正忠心的还是这只老鼠。
捧起它贴在脸上,早已积蓄在眼里的泪水划出了眼眶,她抽噎着:“Jerry,过了年,我们离开这儿,真的离开。”
白鼠扯唇一笑,在她脸上亲吻着,明年,明年自己肯定与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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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便是12月初一,再过一个月就过年了。
绿卉一边走一边掐算着日子,唇边的冷笑愈来愈深。
走到怡香苑,见洛露与两名丫环围坐在桌边刺绣,遂而笑盈盈地入座,与洛露拉着家常。
洛露低着头只管自己一针一针地绣着,这些天来,那个王爷一直没来找她,也好,她图了个清静,憋着一股子劲倒绣了许多方帕。
“妹妹,今儿与我们一起用晚膳吧,”绿卉脸上和气,语气温柔,“罗美人与林美人一直陪着王爷,姐姐看了也不舒服,要不今晚你去陪陪他,让他心头的气消点?”
洛露拿着针头用力刺进……唔,该死,又刺到了手指。
她举起食指放在嘴里吮着,低垂着眼睑,那长睫轻轻扇动,削瘦的脸毫无血色。
绿卉扬唇逸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拿起桌上的杯盏轻啜了一口茶,见洛露还是不与自己说一句话,她悻悻地站起身。
“妹妹,既然你这么忙,那我走了。”
“不送!”洛露这才朝她背后吐了两个字,那里面的怨恨不言而喻。
她知道一切都是她安排的,王爷迷恋上那俩美人,不就是她从中撮合的吗?现在来做什么好人?
绿卉双目邪恶地一眯,甩袖冷哼一声出了屋。燕儿与珠珠见她出来,都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没有行礼。
绿卉不满地瞪住她们,心想道:真是反了!主子神气,连奴才也一个德性!
双目一瞠,她跨前一步,欲拿她们出气,可还没开口,眼光余角飘进了一抹月白色。
“王爷!”俩丫环朝向冷萧然施了一个礼。
“王爷,你来了。”绿卉脸上立马堆上了媚笑,扭着水腰走到冷萧然面前,讨好着,“我正想让妹妹去见你呢。”
冷萧然手一挥,不耐地撇开了她,僵着一副冰冷的表情走进了屋子,随手他关上了门。
随在他身后的绿卉鼻子差点碰到门框,她身子一个后仰讪讪地退开两步,却见两丫环偷笑着转过了脸。
想发火,却看到离锐冷冽的眼神朝她瞪过来,她只好压下了怒气,带着自己的丫环灰溜溜地离开了怡香苑。
燕儿望着离锐高大英俊的身姿,心里依然漾起别样的情愫,她到旁屋泡了一杯茶,走到他面前:“离侍卫,请喝茶。”
心“砰砰”直跳,她明显发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
“谢谢。“离锐朝她微微一笑,接过茶杯喝了两口,尔后合上盖子重新放到她手上。
眸光瞥到她红如晚霞的脸,他急忙避开,一只手抚向了胸前,只是瞬间,他又恢得了常态,笔直地站在了门口。
燕儿羞赧地朝他笑笑,转身进了旁屋,珠珠偷偷跟着她。
“喂!你肯定喜欢上离侍卫了。”珠珠猛地一拍她肩膀,吓得燕儿大叫一声。
抚着急速跳动的胸口,她含怨带嗔地睇了珠珠一眼,走到门口探出头,刚好对上了离锐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她的脸又“腾”地一下红起,缩回身关上了门。
“喜欢了有什么用?”她喃喃地说。
珠珠嘻笑道:“让洛夫人替你作主啊,只要她开口把你许配给离侍卫,我想王爷不会不同意的。”
燕儿噘了噘嘴,唉声叹气:“你没看见这些天洛夫人难过的样子,我哪好意思让她作主。”
“没事的,等夫人与王爷和好如初,你再跟她说明,只是……”珠珠微皱了一下眉头。
“只是什么?”燕儿紧张地问。
“只是你在王府还不到一年,姐姐我还没许配,你却急着嫁人,恐怕不合规矩,也让人笑话吧?”
“哦,也是。”燕儿不好意思地一笑,眼见珠珠诡异地哈哈大笑起来,她才知道她在调侃捉弄自己。
于是,她又在屋内追打着珠珠,俩人的笑声飘出了屋外,站在不远处的离锐闻声微微上扬了唇角。
“叭……”突然,主屋内传出了响亮的碎裂声,把怡香苑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珠珠与燕儿急忙跑出屋,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外,心里不断祈求:千万别闹事。
离锐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剑柄,原本他听到王爷的声音很轻,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可是现在他清楚地听到一句。
“你休想离开我!”
随后,门打开,王爷一脸铁青,似乎怒气难平,凌厉的黑眸扫了他一眼,冷然道:“派两名侍卫看着洛夫人,不准她出怡香苑!”
离锐一怔,感受到王爷那森冷暴怒的气息,急忙领命:“是,王爷。”转头,他朝俩丫环使了使眼色,跟着王爷离开。
燕儿与珠珠连忙冲进屋里,看到地上散落着四分五裂的白瓷碎片,而洛夫人坐在地上,黑发凌乱不堪,见状,她们惊恐地扑上前去,同时扶住了她的手。
异口同声:“夫人,夫人,怎么了?”
燕儿撩开她遮了脸的黑发,看到两行晶莹的泪水挂在那苍白的小脸上,她禁不住哽咽道:“夫人,王爷打你了?”
心蓦然疼痛,一直以来,她都认为王爷是最最疼爱洛夫人的,可今天的他却如此不怜惜,刚才他出门,那双眼嗜血而阴狠,想想都可怕。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了什么。
“没什么,扶我起来。”洛露忍下了泪水,身体虚弱得连站起来都感到很累。
俩丫环小心又轻柔地帮她漱洗,白鼠钻出了床底,一脸阴沉,而那双看着洛露的眼睛却满含了疼惜。
“小巫婆,再等些日子,坚强点吧。”他在心里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