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哒哒哒”,越来越接近王府,冷萧然怀搂着洛露,一颗心随着马蹄声“砰砰”直跳。
面色渐渐凝重,等步下马车,看到洛露如一只黄色的蝴蝶“飞”上回廊,急急朝怡香苑跑去时,他的心又如被一张网罩住……收紧,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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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rry,Jerry,我回来了!”洛露推开怡香阁,把太后娘娘送给自己的珍宝放到桌上,跑进内室,弯下身子朝床底下大喊。
无声,连一根白毛也没见着。
洛露奇怪地望向身后的两名丫环,喃喃道:“它去了哪里?”
两丫环茫然地摇摇头,突然,燕儿惊叫了声:“姐姐,今早我们走时,忘了给它留肉丸子了。”
“你是说,你没到厨楼取肉丸子?”洛露拧了拧眉。
燕儿愧疚地垂下头,呐呐地说:“是的。”
洛露挥挥手,并没责怪她的意思:“快去找吧,可能它肚子饿,跑到膳楼找吃的去了。”
燕儿与珠珠急忙往外跑,到了清风阁碰到离锐。
见她们慌慌张张的样子,离锐拦下燕儿,不解地问:“出什么事了?”
燕儿脸色微红,喘气不均:“那个,是……白鼠不见了。”
白鼠不见了?离锐一愣,这只白鼠可不轻易出门的呀,她们不是说它一天到晚都呆在怡香苑吗?特别是王爷不喜欢它,要杀它,它还敢乱窜?
他让李迪守在清风阁书房外,自己则奔向了后花园。
书房里,站在窗边的冷萧然隐隐听到外面传进的声音,一时间,心绪烦乱不堪,垂在腿侧的手慢慢握成了拳,他走到案几旁,慢慢地坐到木椅上。
白鼠突然不见的消息,瞬间在王府里传开,前几天,它咬了王爷,王爷要射杀它,所以这只白鼠在王府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英雄”。
“外面嚷嚷什么?”绿卉坐在梳妆台前,解着头上的钗子。
刚从外面进来的小依躬身回答:“回王妃,听说是洛夫人的宠物白鼠不见了。”
绿卉放在头侧的手一滞,随后,镜中那张美艳的脸泛起了阴冷而得意的笑,拔下一根玉簪,她拿起梳台上的一朵芙蓉锦绢花。
“帮我戴上。”
小依上前,小心地接过来戴到她的发髻上。
“怎么样?好看吗?”绿卉歪着头,斜视着镜中的自己。
粉红的花插在如墨的发上,确实艳丽,给她精致的脸徒增了一抹光彩。
“好看。”小依不乏恭维。
绿卉起身,在镜前转了个圈,似乎对自己的长相身姿甚是满意,笑着说:“走,我们看热闹去。”
看热闹?小依扯了扯唇,再觉得她的话不合时宜也不敢吱声,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她们见到离锐带着侍卫,手持剑柄在各处的花草丛里拔弄着,又见尹管家指挥着家佣在院落小心仔细地搜查,说什么别落下各个角落。
绿卉冷笑,暗忖着:这曹子浩难道死也死在鼠洞里?
走到清风阁,李迪朝她施了个礼:“王妃!”
“王爷在里面?”绿卉问。
“是,在书房。”
绿卉眸光瞟向那间书房,只见紫檀木雕花双门掩着,她扬唇一笑:看来他倒是沉静,并没有受“白鼠突然不见”之影响。
淡定!既然他淡定,那她更淡定吧。
抿着弯弯的唇角,她怀着“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心情朝怡香苑走去。
刚走到月亮门旁,她突然听到洛露的一声尖利声嗓:“Jerry……”
这声音石破天惊,哀伤又凄厉,久久回荡在王府上空。
书房内的冷萧然猛地从椅上站起,他再也“沉静”不了,拉开门,冲出屋,疾走朝怡香苑奔去。
走到怡香阁,他听到里面传出绿卉的声音:“妹妹呀,它只不过是只畜牲,死就死了,不必伤心。”
冷萧然紧握的拳头有点发颤,步子显得沉重,他没有听到他预想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可是,绿卉的声音一停,那过于寂静的气氛更让他的心揪着。
“王爷,”站在门口的离锐朝他躬身,“洛夫人的白鼠死了。”
冷萧然倒吸一口气,定定神,朝他们挥挥手:“下去吧。”
离锐带着侍卫与一群家佣走了,冷萧然慢慢走进怡香阁内……
“见过王爷!”绿卉、尹管家,两美人与丫环们齐齐朝他施礼。
“都下去!”冷萧然冷声道。
垂着头,一群人从他身边小心地穿过,绿卉走近他身旁,狐狸般的眸子溢出一丝得逞的笑。
冷萧然黑眸一凝,一丝冰寒瞬然从眼底射出,绿卉心下一抖,抿着嘴快速出门。
一张紫木圆桌上,白鼠静静地躺在上面,它紧闭双目,嘴鼻发黑,唇角还粘着白色唾沫发干的痕迹及发黑的血丝。
冷萧然闭了一下眼,心乱得说不出什么味,压抑住难言的情绪,他睁眼,浓浓的伤愁隐隐再现。
“哭吧。”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他似乎用去了百年的气力。
她不该这样坐着呆呆地望着白鼠,她不该眼神如此涣散空洞,她不该好象置身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那么孤单,那么悲凄……这样的神情,他感到痛心。
她无动于衷,把他当成了空气。
他嚅了嚅唇,慢慢坐到她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肩,轻拍着她的背。
他无声地告诉她:他死了,可你有我!
洛露睁着两眼,没有焦距,脸色苍白,无论冷萧然如何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她的头发,她亦不说一句话。
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室外点亮了灯笼,淡淡的光映在门窗上,没有给人带来丝毫的温暖。
天是暗沉的,人的心也跟着黯沉,谁会想到,只是一只小小的白鼠而已,洛夫人怎么就那么伤心?
不哭,其实比哭更可怕!
尹管家在怡香阁外徘徊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屋子,见桌子旁,王爷搂着洛夫人,一脸的冰寒,他躬身问道:“王爷,晚膳早已备好,请王爷与夫人用膳。”
冷萧然低头看看如木头般没反应的洛露,微叹了口气,朝尹管家说:“找人制个上等的小棺木。”眸光瞟向桌子,瞥了白鼠一眼,声音沙哑,“把它埋了吧。”
“是,王爷。”尹管家恭敬地回答,移步过来,伸手想提白鼠的尾巴。
靠在王爷怀里的洛露眼珠子动了动,眼见尹管家的手贴到了白鼠的尾巴,她倏地直起身子……
“走开!”扑向桌,她的双手紧紧地环住了白鼠,闭着眼嘶吼,“你们都给我走开!走开!”
尹管家惊然地后退几步,无摸地望着王爷。
冷萧然无奈地朝他一挥手,尹管家噤声退出。
“洛露,”冷萧然抚着她削瘦的肩,低声道,“他死了……”
“不!”洛露打断了他的话,把白鼠抱进怀里,伤心地说道,“不会死的,它不会死的,蛇咬它都没死,我相信……我相信等下它就会活过来。”
冷萧然无奈又难过地望着她:“他真的死了。”中了“一步倒”,没有活命的可能,要知道他的“一步倒”可毒过蛇毒百倍啊。
捧着白鼠的手已让它的身子冰得凉凉,洛露的心坠入冰谷一般,她把白鼠紧紧地贴进怀里,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她站起身,目光冷冽地射向冷萧然。
“告诉我,是不是你害死Jerry的?”
冷萧然心一凛,身形僵住,眼见洛露的身子逼近自己,他垂眸掩去那份慌乱。
“洛露,你怎么那么想?”看似沉痛,却不乏心虚。
“你恨它,那天你就想射死它,不是吗?”洛露紧盯住他的脸,她真想看透他的心思,可心中却隐隐期望事实不是这样子。
冷萧然举手抓住了她靠近自己的肩膀,难过地摇着头:“没有……真的没有,这一天我都与夫人你在一起,怎么可能对它下手?”
洛露一听,后退几步,是啊,他一直与自己在一起,可窗台上的那半个包子明显有毒,不只是白鼠死在了墙角,就连啄了包子的一只金丝雀也死了。
谁这么狠毒?洛露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王妃那阴冷的笑。
心痛难忍,她抚着白鼠的头哀伤地说:“对不起,Jerry,我没本事好好保护你。”若真的是那女人害你,她会有报应的。
“夫人,此事我会调查,你放心。”冷萧然见她哀伤,说了一句宽慰的话。
洛露抬头,眼神突然闪现出祈求之色:“你现在不是有武功吗?你不是有异能吗?曹子浩,那你救救它好不好?”
冷萧然的心紧得发疼,她为了一只白鼠竟开口让他救它,瞧她痛苦伤心的样,若是知道白鼠就是曹子浩,恐怕也会随了他去吧?
就像……那位公主。
心头漫上了一丝失落,他拧紧了眉头,伤心地转过身子,眸光瞟移到了屋外,却无法捕捉任何景物。
洛露见他不理,又转到他前面,期盼的眼神又刺痛着冷萧然的心。
“曹子浩,算我求你行吗?Jerry是撕过你,咬过你,你一直不喜欢它,可你知道吗?它通人性,它懂得保护我,在我孤单的时候,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在我难过的时候……都是它,都是它在陪着我,”洛露腾出一只手,抓住冷萧然的手臂,急切地,“你用你的真气救它行吗?求你,求你把它的毒逼出来,我不想它死,它死了……你知道它死了,我很难过,我很难过,你若真的喜欢我,就救救它吧。”
她哽咽着,却硬是没流下一滴泪水,不是泪腺干涸了,而是她痛得哭不出来。
冷萧然缓缓地转过头,凝眸看着她,薄唇牵强地一扯,声音低沉:“救不活的。”这种毒根本不可能逼出。
洛露捧高白鼠,它的身子并没有完全僵硬,一条长尾巴直直地垂落下来。
“试试吧,你不试怎么知道?”
望着她祈求无比的目光,冷萧然坚硬的心墙轰然垮塌,他接过白鼠的身子,重新把它放在桌上。
站直身子,他紧了紧双臂,闭上眼,慢慢运力,一股丹田之气缓缓上冲,在胸口回旋后,又快速冲入双掌。
提手,两只掌心对准白鼠的身子……
只见他的掌心盈盈光亮,一圈圈萦绕白鼠的身子流动着,流动着……
渐渐地,冷萧然的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由原先的血红色慢慢变得苍白,内力慢慢消耗,他的身子开始发颤。
“噗……”突然,一口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洒落到桌面,些许又顺着他嘴角滴落到月白色的衣袍上,眩目如罂粟。
“曹子浩!”洛露紧张地一把扶住他,痛苦的目光让抬头望着她的冷萧然明白,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