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郑贤宇估计的那样,过了一个星期,欧阳光明真的来找我了。
那是在一个初春的傍晚,快到四月的天气已经变得不那么冷了,欧阳光明穿着一件短款深蓝色风衣站在那里,显得他的脸色很苍白,我发现他的气色不太好。而且他的衣服色系多以蓝色为主,这样更衬托出他的忧郁气质。
我知道他站在那里是在等我,便假装微笑着走上去,心里却在酝酿着怎样按计划行事。
“嗨!”他跟我打着招呼。
“嗨!”我说,“有事吗?”
“我,我只是顺便路过来看看你。”他看上去竟然有点紧张。
“哦!”我有点失望,“你来找我就没什么别的事吗?”
他低头想了想:“没有,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我在心里暗自着急,他为什么不开口约我呢!
“我……”他突然开口了,吓了我一跳,“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始终没变!”
晕!我咳嗽两声:“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反正下了课我也没有事。”
欧阳光明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他狡桀的目光似乎有些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在心里打着鼓,欧阳光明何其聪明啊,希望他不要看穿我才好。
但他很快露出了笑容:“好,我请你吃饭!”
在定下在哪里吃饭之后,我提出要先回宿舍换衣服,他在楼下等我。
在换衣服的时候我给郑贤宇打了电话,并告诉了他饭店的名称跟地点,便匆匆忙忙的下了楼。
欧阳光明看到我先是一愣,我知道他是被我的装扮吓到了。
我上身穿了一件鲜红色短款皮制上衣,衣领上还镶满了红色的羽毛,走起路来一抖一抖的。下面是一条金黄色皮制超短裙,黑色高装袜,一双鞋底有半尺厚的黑色松糕鞋。这一套行头还是去年侵室老三在学校的新年晚会上模仿《喜剧之王》里的张柏芝造形演小品时穿的,老三本来就是个活宝,当时逗得台下人捧腹大笑!
我想我今天穿出来的效果绝对不亚于老三当时的效果!所以也就不能怪欧阳光明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了。
我迈着小碎步,一溜儿小跑过去(因为鞋底太高的原因,迈不开大步),肩上的羽毛就都跟着乱颤起来,到了欧阳光明身旁,拉着他的胳膊对他说:“好啦,我们走吧!”
可欧阳光明呆呆的站在原地,拉都拉不动。完了!他一定是被我吓傻了!
看来郑贤宇说的没错,惹人讨厌第一招:一个人外表的变化对另一个人的视觉冲击力是不容小看的。
“怎么了?”我明知顾问着,“我这样穿不好看吗?”说着,我从包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又拿出郑贤宇上次送我的口红,站在大道上就这么开始擦了起来,无奈口红颜色偏淡,擦了好几层,还是无法跟我的大红衣服匹敌。这是惹人讨厌第二招:在公共场合化妆,毫无礼貌顾及可言!
算了,我夸张的抿抿嘴,对着欧阳光明说:“现在好了吧!”
几个路过的同学跟看西洋景似的对我指指点点的。欧阳光明站在那里看了我足足有三分钟,最后,他无奈的叹口气说:“好吧,我们走吧!”
我们向前走去,我一边走还一边很委曲似的说着:“你是不是认为我这样打扮不好看啊?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确实挺委曲的,我为什么要这么累的自毁形象啊!可能真的是我上辈子欠他的!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他看上去好像很难说出口,似乎在思考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就是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倒是满有新鲜感的,长得美的人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只是感觉不同,各有千秋罢了,我满喜欢的。”
我倒!这样他都能说得这么好听,看来这次任务很艰巨啊!
到了饭店,我们找了位置坐下来点餐。远远的,我看见郑贤宇已经坐在了面对着我,背对着欧阳光明的一张桌子前,悠栽悠栽的喝着咖啡,这小子动作还真快啊!
看见我这一身打扮,他一口咖啡直喷出来。
服务员赶紧过去询问有没有事,欧阳光明也被他弄出来的小骚乱吸引着回过头去看他。
“唉——”我连忙打岔,“你想吃什么?”
欧阳光明转过头,不再注意郑贤宇了,对我说:“你先点吧!”
站在我身边的服务员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打量着我,我心想,有什么好看的,你以为我愿意穿成这样啊!好吧,你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好了,反正我今天豁出去了!
“呃,你们这里什么东西最贵、最好吃啊?”我问那个服务员。
她为我们介绍了几种菜肴,都是价格不菲的,我毫不犹豫的向她要了这几道菜,又要了上好的红酒。这是郑贤宇教得惹人讨厌第三招:奢侈而又浪费的女人最让人讨厌!
服务员走后,我看向欧阳光明,又故意着恍然大悟的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记问你喜欢吃什么了,而且我好像点了好多,这些菜咱们可能根本吃不了啊,对了,你带得钱够吗?我知道你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不然这顿我请好啦!”
说完这话,我都不敢抬眼看对面的欧阳光明了。惹人讨厌第四招:说话尖酸刻薄,不留情面。我瞟了一眼前面的郑贤宇,真是亏他想得出来,这话真够毒的。
欧阳光明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他慢悠悠的说:“你不用担心,这一餐饭我还请得起。”
“哦?”我挑高了眉毛,等着看他发怒的样子。
他换了一个姿势坐:“喜悦,有些事我可能还没有机会向你说明。事实上,我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被你资助的乡下少年了,从上高中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自力更生,尽量自己养活自己,并给家里些补贴。我早上四点钟就要起床去早餐店打工,晚上又到修车厂加班,白天又要上课,常常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有好几次我都曾累晕过。我想,我可能从没跟你详细的提到过我的家庭吧。那是因为我羞于启齿,我家里虽然只有我一个孩子,但由于父母体弱多病,家里也只有几亩果园,但年年的收成却都不理想,渡日还算过得去,但却拿不出闲钱来缴我的学费,这也成了家里最大的难题。后来,我就遇见了你!
以后的事情我想我不说你也了解了,但我的本性你应该是更加了解的,对读书的强烈渴望让我强忍着自卑接受了你的资助,但我的性格不允许我一直这样下去,所以在我十六岁那年开始,我便拒绝任何人的帮助,我要凭我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下。
打工的收入解决了我的学费问题,但是如果想考上我理想中的大学,念上我理想中的专业,我却要花上比别人多出几倍的努力,我想我要感谢我自己,因为我不只拥有力气,还拥有一个充满智慧的大脑,我经历的比别人多,遭遇的也比别人坎坷,这样我就又比别人多了一份资本,我把我生活中发生的,我脑袋里幻想的都写了下来,投向各大报纸杂志社,没想到的是,我的文章竟然没有一篇被退回来的,而且自那以后就不断的接到约稿函,脑力劳动永远比体力劳动要值钱得多。上了大学之后,我的情况就有了更大的好转,我在文学界也终于有了些名气!听过‘沙欧’这个名字吗?那就是我!”
我惊讶极了,“沙欧”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他是近两年迅速窜红的作者兼画家,他的诗歌、散文、小说都风靡校园,而且他还是现在正当红的几位歌星的专用作词人。他的画虽说不上是名家之作,但却独有一幡风韵,深受一些小资级的喜爱。难道这个“沙欧”就是欧阳光明?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一心想让他讨厌我的人,竟然是我的偶像?我都快被弄晕了!在欧阳光明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他到底还有几个身份没有公开!
服务员上了第一道菜,是一道凉菜,做工精美,颜色艳丽,但我们却都没理会它,任凭它继续的变凉。
“也许你会觉得惊讶,觉得不敢相信,但是,这就是事实。我用我的实力改善了我的生活,也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我没有很好的收入的话,我不可能念得起这么贵的专业科系,也不可能会过上这么悠闲自在的日子。”
我还处于半眩晕状态中,嘴里喃喃的说着:“原来你就是‘沙欧’,那么什么才是你的真实身份呢?作家?画家?诗人?还是学生?”
他深深的望着我的眼睛:“在这一刻,在你的面前,我只是一个被爱情蒙住双眼,抢走智商的傻小子!”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水杯,大大的喝了一口,以平缓一下我起伏的情绪:“可是,不管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并不是我想要关心的。”
“对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更深一步的了解我,在学校,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内心世界,除了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之外。但是在你面前,我不想保有任何秘密。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在你面前炫耀什么,而是想告诉你,别再把我看成是以前的那个乡下穷小子,我现在是可以承担起任何责任的一个成熟男人!”
我被他说的完全忘了这次出来的原定计划了,我还不能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他今天告诉我的这件事,跟当我知道他就是被我资助过的“杨光”时一样震惊。
“杨光”、“沙欧”,多么不相关的两个名字,却冠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神秘,深不可测,我突然间觉得你好可怕,可怕的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我感叹着。
欧阳光明猛烈的摇头:“别这样,喜悦,对你说出这些话我预计到你会有点接受不了的,但我并不想把自己弄得很神秘,只是想把我的所有事都告诉你,也可能是我的虚荣心在作祟,我要让你知道,我有能力爱你,保护你,呵护你!”
“咳!”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咳嗽声。
是郑贤宇,他可能已经坐不住了,看到我跟欧阳光明聊了这么久,他在那坐立不安的来回蠕动着。
菜已经上齐了,山珍海味的一桌子,但我跟欧阳光明似乎都没了胃口。我坐在那里更是心乱如麻,我在心里暗骂着自己:赵喜悦,你真是没用,又被人家的几句甜言蜜语给打动了,就算他真是的沙欧那又怎么样?难道一听说他是名人就又改变心意了?在爱情的国度里,名与利都是不该拿出来做为条件去考虑的。而现在,你竟然犹豫不绝了,你也太心猿意马了吧,也太口是心非了吧,说好只想过平静的生活的,现在怎么了?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我匆匆的离开餐厅,来到后面转弯处的洗手间门外,靠在墙上,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一个人影来到了我的身旁,对我小声说:“你怎么还不行动啊?等什么呢?”
是郑贤宇,我看着他呼出一口气:“恐怕原计划要泡汤,我说不出口了,思路完全被他绞乱了,要说什么话也得看当时的气氛而定啊,就好像是原本正在上演恐惧片,但镜头一转,来了个煽情的爱情片,你让观众怎么接受的了?”
郑贤宇气急败坏的:“你以为你在拍电影啊?早知道你会后悔,我就不让你跟他出来了,干脆直接按照赌注把你抢过来得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要把你抢过来!”郑贤宇大声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