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言空洞的目光望着不知名的所在,然后长叹一声,喃喃的说:“我不能……”
泪千行觉得整个心都被掏空了一般,她吸着气,像一尾濒死的鱼,在挣扎着。过了很久,她才问:“到了这个时侯,你也不能放下心中的成见,接受我么?”
顾无言闷哼一声,他真想这么做,可是有的事情,就算死,也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微微摇着头,有些慌乱,还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声音却是坚定的:“我不能,我不能过自已这一关。”
“到了现在这个时侯,你仍旧这么固执?”泪千行蓦的冷笑起来:“难道你至死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顾无言苦笑一声,他的脸上露出很受伤的表情:“我和你只不过是前世的缘份,今世的相逢,有缘或许要等到来世!”
“为什么到死你都还这么固执?问问你的心,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么?”泪千行有点失态,她的脸上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哀怨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伤心!为什么到了这个时侯,他仍然这么固执,难道就算是死,也终不能使其改变心意么?
顾无言不再说话。
阳光从窗格外透进来,照在他苍白而忧悒的脸上,他的脸色竟然是出奇的平静,也许他早已决定用这种方式来迎接死亡,对他来说,穷其一生也不能越过心中那道坎,这是他永远也无法踏越的障碍,他始终看不透自已的心!
过了一段时间,泪千行觉得已是很久很久了,顾无言才又喘息着咳了起来。她禁不住上前去拍他的背,顾无言的口角却溢出黑色的血渍来,他这般模样,更教她心疼。
这时侯,莫晓已经端着一碗参茶走了进来。
泪千行起身站起,勉强一笑:“莫晓,你陪着顾无言说说话吧,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说着也不再看顾无言,一直走出了房去。
顾无言很悉心的听着她的脚步,直到她的脚步消失,完全听不到了,他才大力的咳了起来。
莫晓过来拍他的背,替他拭去嘴角的血渍。
“莫晓,你扶我坐起来。”顾无言忽然这么说。
莫晓只是过来,扶他靠墙坐着。
顾无言的脸上仍是苍白而淡漠的,他虽然看不到莫晓,可是却微微一笑:“莫晓,这么多天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顾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一定会,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莫晓这么说的时侯,一想到纪辰晨和易无尘两人还没有将‘千回百转’拿回,就心急如焚,禁不住为顾无言担忧。
顾无言轻轻的笑了笑,说:“莫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中的毒,自已知道。”
莫晓不说话了,只是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怕自已一发出声音来,就会大声的哭泣。
“我知道,我已经昏迷很多天了,照现在的情形看,左右不过几天的性命,很快就要死了。”顾无言漫不经心的说着,好像说得不是他自已的性命,而是旁人的性命,与他自已无关一般。
莫晓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顾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
“傻丫头,每个人都会死的,这不过是早晚的事!”顾无言语气仍然淡淡的,好像早就堪破了生死,堪透了人生。
“不,就算每个人都会死,也不会是现在,你千万不能死,你死了,那无痕怎矣办,你想,她会独自活下去么?”莫晓知道泪千行是他的软肋,只在提到泪千行的时侯,他才肯听得进去。
顾无言用失神的眸子凝望着看不见的远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莫晓,有一件事情,我想求你。”
“什么事?”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无痕,替她报得大仇。而且你一定要教她坚强的活下去。”顾无言的口吻,已完全是在交待后事了,仿佛死亡已近在眼前。
莫晓摇了摇头:“不,我不会答应你的。如果你死了,我根本不会帮无痕,她的死活完全跟我没有关系!”莫晓的话一半是赌气,一半是胁迫。
“莫晓……”
顾无言的这声轻唤,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更何况是一直深爱着他的莫晓?莫晓没有作声。
顾无言脸上露出很痛苦的表情,他的毒又开始发作了。这毒性甚烈,一发作起来,让人五内欲焚,痛不欲生,偏又四肢感到麻木,让人处于极度的麻木和痛苦之中,想动也动不了。
“顾大哥,顾大哥!”莫晓看得出顾无言的五官痛苦的扭成一团,整个人却僵直未动,冷汗却一头的往外涌,知道他的毒性又发作了,情不自禁的大呼起来。
情急中想起,易无尘在临走的时侯,曾留下药丸,让她在顾无言毒发的时侯喂他吃上一粒,可以减缓毒性发作时的痛苦。所以赶快拿出一粒送入顾无言的口中。
顾无言吃了药后,身上没有那么疼了,脸上的汗虽然没有消下,却不再往外流,只是脸色极差,苍白中透着腊黄。
“顾大哥,你好点了吗?”莫晓小心的问了一声。
“莫晓。”顾无言的双手在空中挥舞,因为他看不到,所以想拼命的抓着什么。
莫晓及时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顾大哥,你是看不见么?我就在这里啊!”
“我是看不见东西了……我希望……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你能答应我……”顾无言气息很弱,每说一句话,都要停下来喘一会儿,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已喘得不成样子。
莫晓握住他的手,只是默默流泪,却不肯答应他。
“莫晓……请你答应我……签……应我……”顾无言喘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两只眼睛往上翻着。
“好……我答应你!”莫晓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答应他。
顾无言这才放心,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谢……谢……”然后脸更白,气更喘,整个人重重的往后仰,他本就靠墙坐着,这一下脑袋撞在墙上,又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