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冷,碧蓝的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白哗哗的冬日隔着帘子,四下里安静无声,窗外像是起了微风,吹在窗纱上,极薄绯红的窗纱微微的鼓起,又凹了回去,像有人对着纱窗在吹气,一呼一吸之间,纱窗时而鼓起,时而凹入。
汩千行自回宫后病了十余日,只是不退热。那一付付的方子吃下去,并无起色。又在床上躺了足足有半个月,才觉得身上好了些。这天醒来,她恹恹的躺在床榻上,只是觉得身上无力,病了这么久,好像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似的,只是觉得发虚,隔着窗纱看了一会儿,心绪又烦恼躁起来,只是恨自已不好。
小雪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泪千行的脸色恹恹的,自有一股娇怯之态。却睁着眼眸,一直盯着那窗子瞧。禁不住说道:“公主,你一直睁着眼睛,也怪费神的,吃了药再睡一会儿罢。”
泪千行叹了一口气,露出极为无奈的神色,虽是如此也难掩她的清丽:“天天在床上躺着,我都快烦死了,这身上又一直不大好,这一病就从秋拖到了冬,难不成要到过了年不可?”
“呸呸,公主快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你这身上已经大好了,再有几天就可以出宫玩了,干么要这么说?”听泪千行这么说,小雪赶紧打断她的话。
泪千行不说话了,只望着窗外,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处于精神萎靡的状态。因为高热,时而清醒,明而糊涂,可是当她清醒过来的时侯,心中就莫名升出一股难言的思念之情。可惜宫帏深深,根本不能出去,自从那日和顾无言一别,足有一个月没有见,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会在不经意的时侯拔动人的心弦,牵涉着某根细微的神经,特别是午夜梦回,更觉怅然。她从来没有曾试过这样的感觉,越是告诉自已不要想念,越是蚀骨销魂,让人欲罢不能。
“小雪,扶我起来,我想坐一会儿。”泪千行如此的吩咐。
小雪依言过来扶她起身,穿上鞋子,在卧室内一走动,顿觉腿上发虚,两脚无力,她忍住身体上的不适,颦了颦眉:“扶我到书桌前。”
小雪不敢怠慢,只是说道:“公主才好了一些,别累坏了。”扶着泪千行坐好,又给她拿了一件披肩。
“哪里就累着了,在床上躺得太久了,也腻味了,我又不出去,只在这室中坐一坐。”话虽如此,泪千行却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枝毛笔,对小雪淡笑:“偶我研墨,我想写点字。”她的脸色尤带着三分病态,可是淡然一笑却透出菊花般的清新。
掂笔在手,泪千行在纸上写下这么一阙词:“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因手上无力,所以写出的来字不似平时挺拔秀丽,略感绵软,可就是这几个字,也让她累出一身虚汗。
小雪近身,把那阙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现在是初冬了,明明不是春天,为甚么要写这么一阙词?难道公主在想什么人吗?”
“小雪,你在胡说什么?我只不过因为病得太久了,才胡乱写点东西,哪里就想什么人了?”好像怕被人瞧出自已的心事,泪千行脸颊绯红,忍不住轻轻呵斥。
一阵风吹来,纱窗鼓起来,吹得书桌上的纸也哗哗的响,泪千行身上本就出了一身虚汗,被冷风一吹更觉得冷浸浸的,伸手拉了拉了披肩:“小雪,你去把窗户关上。”
小雪应了一声,便轻轻走至窗前,将那窗子要放下来。不知怎么,是风吹还是怎的,有意无意的往外一瞥眼,忽然看到,在窗外的大树下立着一个人,这个静静的立在大树之侧,仿佛已站了很久,站到了很久很久了,整个人带着苍茫的色彩,似乎与树融为一体。
“什么人?”小雪瞧见树下立有陌生男子,心下骇异。
那男子听到小雪发问,也并没有吃惊的感觉,只是慢慢转正了身子,面对着小轩窗,但是他没有说话。
泪千行也吃微吃惊,暗忖,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故意闯入如意宫中,真是太放肆了!把笔一搁,也伸颈朝窗外望去。
透过细薄的窗纱,泪千行一眼就看到了他。这个面对着小轩窗而立,长身玉立,挺拔修长,眉宇间很是倨傲,可是却流露着多情无奈的眼神。
泪千行看到了这个男子,瞳孔就一点一点的往里收缩,但是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不吝五雷轰顶,怦怦直跳。
她还没有说话,却听小雪已然唤了一声:“顾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他了,果然是他,果真是他?泪千行只觉得轰一声,似乎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来,当下心中一窒,连呼吸都难以再续。
顾无言本就在那里站了许久,听到小雪的唤声,一时没能多想,本能的行下礼去:“臣顾无言给公主请安。”
隔着窗纱,顾无言这一声请安,仿佛传了很远。隔着千年,传了万年,再自清风送来,耳畔乍听似的。
“平身。”泪千行不由自主的朝小轩窗走去,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自已大病未愈,形容憔悴,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怎么能轻易见人?是以,远远的隔着窗子站定,只是问他:“顾将军什么时侯来的?为何不通传一声?”
“回公主,微臣今日进宫入理完公事,无意中闯入公主宫中,实在有失礼仪,望公主见谅。”顾无言瞥见纱窗内远远的站着泪千行,惊喜交加,心中闪过一千一万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