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夜晚,天气还是那么的寒冷,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北风呼呼的吹着窗棂,犹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连月影都昏昏暗暗的,愈发清寒。
半夜里泪千行病情加重,忽然大声的咳嗽起来,直咳得浑身乱颤,冷汗顺着发际都渗了出来。
闻言而来的小雪,急得都快要哭了:“公主,你怎么样了。“
然而泪千行却一直咳,一直咏,胸中奇疼无比,喘作一团。
“公主,我等着,我去请太医来,我去请太医来……”小雪拔足往外跑去,她真怕有什么三长两短。
泪千行捂住胸口,但是不适的感觉让她实难忍耐,眉头紧紧的颦在一起,疼得五官也扭曲起来,身子蜷缩着颤动着,终于从床榻掉落在地,而且口中也大口大口的往外吐出血来。
这痛苦的感觉,让她大力喘着气,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衣衫,然而都不及心中的痛来得深,她一边往外吐血,一边想:我就快要死了吧,可是他竟然都不肯来看我一眼,竟恨我如斯。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无限的悲凉,为了他,她连性命都不顾,可是他却只是恨她,只是恨!心下一酸,又吐出一口血来。泪千行是一个从来也不流泪的女子,成年之后再也没有掉过眼泪,再大的痛苦,也只是心酸。可是这一次却是酸中带苦,苦中泛酸,郁结于胸。
越想越觉得心酸,她这样在乎他,临死前也只不过想见他一见。她的要求其实很微小,也不奢望他会原谅自已,只是他肯来好好的瞧瞧她,就算是死,也死得甘心!心痛的感觉,让她慢慢的绝望起来,恨意滋生。终究又吐了一口血出来,软倒在地。
迷迷乎乎中,忽然听到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好像有人来到了她的近前,泪千行只当是小雪,并没有睁开眼睛。
那人只是站在她面前,忽然冷冷开口,声音竟是冷漠的不带一丝的情感:“无 痕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这熟悉的声音,在梦中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而今乍然出现,千回百转,让人心酸不已。泪千行慢慢的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顾无言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她反而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觉得他这那样遥不可及,却又如此真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恍惑起来,她迷茫的说:“是你,你是顾无言……”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惨笑,眸中有说不尽的欢喜,“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总算趁我在没死的时侯,还舍得来瞧一瞧我。”
顾无言静静的站在那里,眼如深潭中冷,平静深沉,直凉到人心里去,他终于开了口,说:“我听太医说,公主怕是活不到明年桃花盛开,所以来看一看公主,看公主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反正我大哥在下面那么久,他一定也很冷清很寂寞,公主很快就可以去陪他了。”
“你……”泪千行气怔,痛彻心腑!她目不斜视的紧盯着他,目光也冷如寒星:“你就这样恨我!”
他久久不语,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她面前,他永远只是抬着头,面无表情,沉默不言。
她忽然恨憎起来,恨不得一掌掴在他的脸上,最恨他这种冰冷冰的表情,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她这个人,视她为无物,永远把她推给别人——就连她死,他也只是说可以下去陪他大哥。话语中没有透出对她的半分关心,甚至不曾有半分的感情,就是对着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也强如对她!
吸了一口气,胸中一痛,泪千行又大力的咳了起来,不断的有血丝从她唇边渗落,桌上了的烛光,也微晃起来,使得泪千行那苍白的脸也在灯影中晃动,唇角的血迹,像一只残忍的毒蛇,教人看了又是惊悸,又是战栗。
顾无言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声音透着一丝怨毒,说:“好,很好,看到公主这么痛苦,我心中真是很高兴!”
“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我还没有死呢!”泪千行挣扎着回敬他,她让他气倒了,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顾无言又静默着,半晌才开口,声音飘乎的像天边的云,却没有一丝情感:“现在你这样和死有什么区别?”
泪千行恨绝了他,为了能看到他,她不惜自残身体,百病缠身,他终于来了,却是这般冷漠的待她,倒恨不得她死一般!原来,他恨得竟是刻骨铭心,原来两人之间见了面,却像隔着一个天涯。隔着永不能逾越的天堑,他非但对她没有半分的感情,甚至连一句平常话也没有。是她错了,她太过于相信自已的感情了,太过于相信这个人了。她一直以为,他恨她,其实更爱她。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当初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杀了她?何苦现在又来羞辱她?
她喘着气强撑起身子,冷冷的注视着他,声音像从最严寒的潭底升起的寒意,她一字字的说:“你放心,我不会死,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是吗?”他冷笑起来,笑声让人听了从心中感到彻骨的冷,“我本来还以为,明年桃花盛开的时侯,去给公主上坟呢!”
泪千行气得头脑发晕,伸出手指,指着他:“你……你实在太可恶了!”
顾无言又是一声冷笑,不置可否。
“滚!你快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泪千行怒声骂了起来,她恨死他了!
顾无言转过身,忽又别过头来,意味深长的一笑:“你的生死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你死了,我反而会很高兴!”说完人影一闪,离开此地。
下了小阁楼,顾无言脸上那冷漠,冷酷的表情一下子就全变了,他痴痴的望着阁楼上的那盏灯光,发出一声痛入骨髓的叹息,喃喃的说:“公主,我怎么会舍得你死呢!只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又能如何?也许现在只有恨,才能让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