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一段故事，浸润得太深，时常会觉得那是一种矫情的自我呻吟；一个人，经历得太多，偶尔会明白，故事和传奇不过是众人语言的发挥。
杨帆在这个九月里收获了，也荒芜了。
九月里杨帆成功地进入了系学生会学习部，成为了下一届部长的接班人。不负众望，杨帆用自己的切实行动证明了自己：个头矮小却性格刚强，做事果断，更重要是的，人小鬼大的他走出了与阿狗相关的那个女孩给予他的情感阴霾。
这如果是一种收获，那么这种收获要感谢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那是九月里的一个傍晚，天空很晴朗，一切都十分的阳光清爽。杨帆在忙忘了学习部的事之后整个人空空落落。这是任何一个在情感阴霾里的人常有的毛病，闲散便会招来回忆和与之相关的痛。他明白这样的道理，是因为他在这个九月中的种种经历无不印证着这个道理。太闲了，他不得不使自己忙碌起来，否则，那无尽的痛将会吞噬自己，乃至和自己相关的整个世界。阿狗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记忆中，而且现在，似乎阿狗不再只是一只狗，而是和那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孩融为了一体。并不夸张，无论是恍惚还是清醒，他都会这样想，甚至他已经习惯了这样，阿狗就是她。这是不想提及，也是不愿提及的往事，或许是一种痛太深刻，所以，慢慢地，在痛中她也成了一种物，虚幻而真实。姑且如此，不必去探讨任何一种稍带逻辑的疑惑。深爱的女孩，阿狗，两者混溶，不分彼此。
杨帆就是这样，选择了对往事的规避，投入了对生活的无限忙碌之中。竞选在那时便是打发空落的极好选择。学习部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部门，主要负责关于上课考勤、学生监管、纪律作风等方面的工作。初入该部，杨帆忙得不可开交，这倒不是由于他有多高的觉悟，想去争夺更多的名利；实际上，他之所以拼命工作，把一切别人不愿意招揽的活都自己去做，是因为，这样可以满足自己——忘却，使自己的情感真空般地存在。
生活不会亏待那些热爱它的人。杨帆的付出，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终究这种勤奋的表现很快得到了人们的认可。就在那个自己刚刚被表扬过的傍晚，空落的他想四处走走，以至于可以招揽些事，消磨掉这该死的痛。
“很好啊，这个意见不错，以后我们会慢慢改进……”
杨帆不知不觉间在一楼的阶梯教室窗户旁站定了。星晓动漫社在这里进行着自己的活动，在学校社团活动的时间安排表中，这应该是一个与新社员进行交流，进而征求意见的茶话会。正在讲话的，是他们的社长夏猴。瘦瘦而又修高的身材，尖嘴猴腮，像极了猴子。杨帆想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些自娱自乐般地开心。夏猴，这个人在杨帆世界里的出现并不是突然的。杨帆在本职岗位上履职尽责，相关的麻烦也接踵而至，考勤的工作自然使得夏侯和杨帆联系密切。
夏侯是动漫专业大二的学长，专业技术上无可挑剔，在众多的专业老师中他也获取了极多的认可和夸赞，只是有一点比较让人头疼——散漫，自由的夏侯，时常会出去喝酒、逃课——所以，当时认真考勤的杨帆在一次考勤中，惹恼了夏侯。虽然，后来人小鬼大的杨帆妥善地处理好了这件事，但是夏侯这个人也让他既佩服又反感。
“我觉得……没有啥意见……真的挺好的……”邓红扭捏的声音在夏侯的追问下显得苍白。邓红说完，紧接着的就是众人的一阵哄笑。
“呵呵……”杨帆在心里嘲笑着这个虽是自己同学，却又是一口阜阳腔的女孩。
“真的没有嘛……”夏侯笑着问已经坐下的邓红，“再想想……”
一个中等个子、性格格外外向的北方长发女孩，竟也会如此的腼腆。在众多社员的注视下，她面红耳赤，只是低着头，仿佛是在私下竭尽全力地捉摸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杨帆在窗外看着邓红，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
“杨部长，在干吗呢？”卢延让气喘吁吁地对发呆的杨帆说，“进去呀。”说完，卢延让莫名其妙地拉着杨帆走进了阶梯教室。
“我还有事，你干嘛？”不知是哪根神经错乱了的卢延让拉着他进去了，而且发疯般地对杨帆的问话不予理睬。
夏侯并没有对晚到的社员卢延让说出批评的话，但是对于杨帆的到来却表现的异常惊喜。众人迷乱的眼神很快平静，卢延让灰溜溜地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直到后来，卢延让在一次毕业聚会上，才以一个误会解释了他此时的行为——原来，他以为杨帆和他一样是迟到了，所以当时他欣喜若狂，赶紧拉着他陪着自己进去了。
杨帆被夏侯安排在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上，满头雾水的杨帆还没有定下神来，身边就响起了发言声。
“其实，要说意见，我刚才想了想，还真有呢……”
邓红站在杨帆身边，这让杨帆惊奇。
“就是……我觉得，社长有些不好……别人都说没意见了，干嘛还非要人家说意见……不民主……”
杨帆听着邓红断断续续的发言和她让人不得不狂笑的发言内容，忍不住哄堂大笑。
“干嘛，这就是真实的想法，我不会说假话……”邓红反问着坐在身边的杨帆，有些生气。
“就是，你干嘛啊？人家说的实话，你笑啥？你会说，你说呀？”邓红身边的另一个女生也反感地质问杨帆。
“周淼，别理他……”邓红气愤地坐下，背对着杨帆。
杨帆这时才忍住笑，一脸沉默。确实，除了沉默，此时的他也做不了什么。
“好了，邓红说得对……”夏猴在维持着已经乱作一团的会场秩序。
周淼是刘导的老乡，庐江人，但是奇怪的是，她却听不懂刘导地道的庐江话。个子不高，身材瘦小，这样倒也显得灵活小巧；天生一张英俊少男的脸，倘若给她穿上一身街舞少年的行头，绝对可以压倒诸多街头耍酷的专业街舞人士……
杨帆正在自己的世界里臆想着这些关于周淼的天马行空的事，这时，他的肩膀却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杨帆，你太不厚道了吧？”
杨帆抬头看到了程子慧正在嗔视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憷。他和程子慧不熟，但他从卢延让那里多少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事。她是邓红和周淼的寝室长，也是这一届动漫社里新成员中的佼佼者；成熟稳重，在女生里和章影的地位不相上下，而且据说画得一手好画，对艺术的领悟力着实深刻……
“没有吧？我不是故意的……”茶话会结束，杨帆浑然不觉，只顾得解释了。
“不是故意的？那就似乎、大概、也许、应该得到原谅……”
杨帆盯着程子慧身边另一个刚刚打断自己说话的女孩，心中为这个女孩对自己的谅解而感到由衷的感激。
“但是，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啦！既然是有意的，那就是有预谋的，既然有预谋，那就更不可饶恕，既然不可饶恕，那就应该接受惩罚，既然要接受惩罚，那么……”女孩一口气像机关枪一样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然后气喘吁吁地对围在程子慧身边的女孩们说，“姐妹们，你们看着办吧！“
“方秀真，说得好！”周淼对女孩竖着大拇指。
方秀真，开朗，可爱，孩子般的性格，孩子般的心，而且喜欢搞些创意。
创意，的确是创意！这是社么逻辑啊？创意逻辑？杨帆心里的稻草顿时变成了稻草沫。“好啦，你看把人家吓得……”一个很淑女，说话声中夹杂着一种让人倍感亲切、柔美的女孩，在一旁轻声道，“杨帆，你都快当部长的人了，姐妹们到现在可都还没有吃上你的庆功宴呢……”
“啊……”杨帆几乎僵滞的脑子瞬间活跃，赶忙说，“张雨翠，要是有时间，请你们去，邓红，在项姐饭馆，怎么样？”
哄笑声迭起，似乎整个教室都充盈厚实。
